帝寂情急而下,推門而入,湧入眼簾的,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畫麵。

畫角醒了。

唐凝和公輸魚已將她身上沾血的衣裙脫下,換上了入睡時所穿的褻衣。此時,她赤腳坐在床榻上,淡紅色褻衣微敞,香肩半露,內裏抹胸若隱若現。

她發髻散亂,左側臉頰上暗紋妖嬈,眼神凶狠,正施法攻擊唐凝。

冰藍色的光芒襲來,唐凝猝不及防,踉蹡著倒在地上,唇角淌出一縷血。

公輸魚見狀不好,操控著傀儡人撲上去攔腰抱住了畫角,喊道:“盟主,你這是怎麽了?她是唐凝啊。”

畫角顯然有些神誌不清,雙眉一挑,眸中冷光微閃,咬著牙說道:“你們這些妖物,居然敢禍亂人間,還妄想抽本盟主的血,簡直癡心妄想,今日我定要將你們拿下。”

胡桃也跟著帝寂衝了進來,看到眼前光景,驚得瞪大了眼,還不及細看,便覺得眼前一閃,帝寂的長袖已經拂了過來,下一瞬,他已經被帝寂推到了屋外,隨後房門“咣當”一聲緊緊關閉。

帝寂抬袖遮住眼,聽到畫角的話,一時間心如刀割。先前,雷言說起過,飲鴆珠的毒性還會迷惑人的心神,他著實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畫角惡狠狠看了公輸魚一眼,抬手捏訣,藍芒閃爍著擊向傀儡人。隻聽啪一聲,麵貌酷似公輸魚的傀儡人已被畫角卸下了一條胳膊。

公輸魚欲哭無淚,畫角這會兒是真的認不出她們了。

她顯然將她們當做了鬼車和曼娘。

畫角笑得妖嬈,流波般的目光在唐凝和公輸魚臉上掠過,忽然抬手,雁翅刀嗡鳴著出現在掌中。

她皺起眉頭,恨聲說道:“我說過吧,倘若你們敢毀了人間,我必會讓你們不得好死,你們就是不聽。你們是不是活膩了,如此,我便成全你們。”

公輸魚駭得哭了出來:“盟主,您醒醒,我們不是妖物,我是魚兒啊,公輸魚。”

畫角目光一凝,低眸打量著公輸魚,冷然笑道:“妖物,你還想迷惑本盟主。”

唐凝焦急地喊道:“盟主,您不能再用術法,不然毒性會加速蔓延。”

畫角充耳不聞,赤著雙足,握刀一步步朝著兩人逼近。

帝寂見勢不好,一彈指,指尖彩芒微閃,說道:“阿角,你醒醒。”

畫角偏頭看向他,似乎直到此時,才注意到帝寂。

她眉頭緊蹙,目光一寸寸從帝寂麵上掠過,忽然舒了一口氣,眼角微微泛紅。

“未寂,你來了?”

畫角的手一鬆,長刀“嘡啷”一聲落在地上。

不待帝寂反應過來,她已經猶如飛鳥投林般撲入他的懷中,幾欲將他撲倒。

帝寂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此時被她這一撲,心在胸腔無規則地劇烈跳動,讓他懷疑這顆心早晚有一日會因她而跳出胸腔。

未寂。

這個名字是她給他起的,她說千寂太寂寞淒涼。然而,她卻並沒有怎麽喚過他。因為,他和她很快便因為薑如煙的死而決裂了。

他沒想到,她還記得這個名字。

唐凝和公輸魚顯然也被驚到了,兩人麵麵相覷。

公輸魚小聲問唐凝:“怎麽辦?盟主都被帝君看光了,是不是將帝君趕出去?”

唐凝也有些不知所措,平生

為了盟主的閨譽,眼下自該讓帝君出去。然而,盟主如今隻認得帝寂,若是帝君離開,勢必又會對她們喊打喊殺,那該如何?

唐凝朝著公輸魚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示意她靜觀其變。

帝寂抬起僵硬的手,長臂舒展將她擁入懷中,聲音輕柔地誘哄道:“阿角,別鬧了,你先歇息。”

畫角從帝寂懷中仰起頭,朝著帝寂嫣然一笑,踮起腳,吻在了帝寂的唇上。

這個吻不是輕柔輾轉的,而是熱烈滾燙,像是壓抑了很久。

帝寂腦中一片空白。

這個吻是他未曾想到的,卻是他期盼已久的。

他明白她眼下劇毒纏身,他本該推開她,但是他卻忍不住擁緊她,加深了這個吻,渾然忘記室內還有別的人在。

公輸魚瞪大眼,一張臉瞬時紅透了,唐凝拽著她自屋中退了出去。

胡桃耳朵貼在門扇上,正在聽屋內動靜。

冷不防,唐凝和公輸魚推開門扇走了出來。

“不是,唐姐姐,盟主和帝君……我們……我們就這樣走?”公輸魚語無倫次地問道。

“不走還待怎地?”

“那盟主……”公輸魚不放心地問道,“怎麽辦?”

唐凝蹙眉說道:“帝君反正也看到了,再說,盟主隻認得他,他也方便照顧盟主,不如這樣,明日待章舵主和羅舵主過來後,讓他們做見證,讓帝君和盟主立下婚書。”

“啊?”公輸魚呆住了,“這樣可以嗎?”

胡桃忽然湊到兩人麵前,問道:“你們在說什麽,裏麵發生什麽事了?”

唐凝斜了胡桃一樣,拽著公輸魚自去了。

胡桃不甘心,學著凡人的樣子,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待要湊過去細看,周圍一陣水波般的漾動,眼前的房屋刹那間消失無蹤。

他明白是帝寂施法布了結界,不禁捶胸頓足,恨自己沒有早點偷窺。

此時的帝寂,覺得自己有點自身難保。

畫角的吻已經從他唇上移了下來,落在他脖頸處,親吻之餘又淺淺咬了一口。

帝寂覺得腦中嗡嗡的,便如幾千幾萬隻蜜蜂在亂哄哄飛來飛去。

他想要推開她,又覺得舍不得。

直到看到她臉上暗紋自下向上緩緩蔓延,已至眼底,幾欲占據了整個臉頰。

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清醒。

他攔腰抱起畫角,抬指將床榻上的帷幔扯了下來,施法籠在畫角身上,將她連裹帶捆。

畫角一時動彈不得,待要施法掙脫,帝寂指尖彩芒微閃,在她額間一點,畫角瞬時睡了過去。

帝寂握住畫角手腕,將法力輸入她體內,直到她麵上暗紋消退。

他望著沉睡的她,眼眶發酸,問道:“阿角,你方才是真心的嗎?”

寒夜寂寂,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