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徹夜未眠。
他雖然對畫角用了沉睡咒,但依然不放心,守在床榻邊,提心吊膽一瞬也不敢入睡。或許是因著入睡後畫角沒有施法,毒性蔓延慢了許多。
天色微明時,唐凝和公輸魚便趕了過來,說章回和羅堂在廳堂候著他,有事要和他商議。
帝寂深深看了畫角一眼,匆忙起身趕了過去。他以為伴月盟打聽到了解毒之法,不曾想,兩人卻是來讓他寫婚書的。
羅堂躊躇著說道:“盟主如今生死未卜,如此做也許不太妥當,然而,帝君既然與我們盟主已經……”
羅堂頓了下,看向帝寂。
帝寂瞬間便知羅堂所指的是什麽,麵上不覺一紅,說道:“昨夜,令盟主有些神誌不清……”
“所以,”章回麵色一沉,“帝君莫非是不願意?”
羅堂放在桌麵上的手不覺攥了起來:“帝君莫要以為我們盟主父母皆亡,便沒有娘家人撐腰。實話說,我們整個伴月盟都是盟主的娘家人。”
帝寂曉得兩人誤會了他的意思,擺手說道:“本君自然是願意的。”
他自然求之不得,然而,畫角先前曾三番五次拒絕他,讓他心中沒底。
他隻是有些擔心畫角醒來後怪他乘人之危。
章回似乎看透了帝寂的心思,說道:“不如這樣,您在婚書之外,再寫一則承諾,便寫盟主醒來若是不同意,婚書當即無效,如此可好?”
帝寂聞言一愣,這卻不是他要的結果。
他想了想,說道:“倘若薑盟主不願,本君自會好生待她,直到她同意。承諾書,還是不必寫了吧。”
章回搖搖頭,將事先備好的筆墨紙硯推了過來:“我方才想了想,在盟主不知情下寫了婚書,的確不妥,承諾書還是要寫的。”
縱然是雲墟帝君,在女方娘家人麵前,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態,乖乖執筆揮毫。
章回和羅堂認真研讀了婚書和承諾書,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羅堂說道:“如今雖有了婚書,帝君照顧盟主已名正言順,但你們未曾舉行大婚典禮,且,盟主醒來不願,這婚書便會作廢,還請帝君恪守禮法。”
帝寂點頭稱是。
章回又道:“我已將盟中的人都派了出去,想必不日便會尋到醫治之法,這幾日還勞煩帝君照顧盟主。”
帝寂連聲答應,起身將兩人送了出去。
林淮掖著袖站在廊下,問身旁的胡桃:“君上方才,是不是被逼婚了?”
胡桃仰首望天,說道:“大約算是吧,不過被逼的人很樂意。”
“我聽著總覺得這樁婚事對君上有些不公,薑娘子說不願就不願,好似並未考慮到我們君上的意願。”
胡桃望著廊外繚繞的霧氣,長歎一口氣:“那又如何,情愛之事,便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林淮耷拉著眉毛,小聲嘀咕道:“總覺得君上好似做了什麽虧心事被抓一般,堂堂雲墟帝君,就這麽將自己……一文不值打包般送出去了。”
胡桃不可理喻地掃了林淮一眼:“千金難買君上願意,你就莫瞎操心了。”
一團霧氣忽然從廊外湧了進來,在他們身畔化作夜嵐,悠悠然湊過來問道:“君上做什麽虧心事了?”
林淮嚇了一跳:“夜嵐,君上不是命你在槐隱山守著,監視闕笙他們的動向嗎?你怎地來舜都了?”
夜嵐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闕笙那邊沒有動靜,我且問你,你方才說君上怎麽了?”
林淮怏怏看了他一眼,說道:“從今兒起,君上便是有婦之夫了。”
一彎假月高懸在洞頂,流瀉出的白光映出巨大屏風上展翅飛翔的金鳳凰。
闕笙端坐在屏風前金碧輝煌的寶椅上,手中執著翎羽扇,不時扇動一下。
薛棣、曼娘和隻餘一個頭的鬼車跪在地麵上,麵上皆有些驚懼。
闕笙合住了翎羽扇,在左手緩緩敲擊了兩下,陰沉沉地說道:“沒想到帝寂居然也來到了人間,麒麟、狐狸還有霧魅也跟著來了。來了也好,如此恩怨一並了結。”
他仰頭看了看洞頂,唇角浮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你們說他哭了?”
鬼車戰戰兢兢點了點頭。
闕笙忽然笑了起來:“真沒想到,這位冷酷弑殺、六親不認的帝君,終於也嚐到了摯愛之人被傷的剜心之痛,快哉!”
曼娘焦急地說道:“可是,薑畫角被他救走,主上數萬年籌謀便會毀於一旦,這可如何是好?”
闕笙調轉視線看向曼娘,冷然笑道:“誰說本座的籌謀毀了?帝寂救走了薑畫角,想必會竭盡全力為她驅毒,待她毒一解,我們再將她擒拿回來便是。本座等了數萬年,再多等幾日也無妨。”
曼娘點了點頭:“主上英明。”
“本座記得,飲鴆珠毒發需要二十一日?”
鬼車忙道:“可是,薑畫角妄動法力,似乎是已經提前到
闕笙“哦”了聲,眉頭蹙了起來:“她是不是傷得很重?”他神色有些悵惘,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幾日,你們莫要輕舉妄動,我們便靜觀其變。”
鬼車和曼娘點頭稱是,起身退了出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薛棣忽然說道:“主上,關於薑娘子的血,屬下有事稟告。”
闕笙挑起了眉頭,問道:“什麽事?”
“屬下忽然想起來,原先為了製遺夢,曾蠱惑崔蘭姝取過薑娘子的血。那時尚不知她是聖女,隻是以備不時之需。”
“在何處?”闕笙問道。
薛棣思忖著說道:“屬下亦不知,還要問崔蘭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