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沉言簡意賅的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孟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與蘇穆夫妻十幾年，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蘇穆弄出這些泯滅人性的事情。
孟雲保養得宜的臉上掛滿淚痕，眼角細紋都在顫動。
“溺溺該怎麽辦,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恐懼到深處,就是無盡的憤怒。
她騰地站起來，指著小季沉質問道。
“你明知道上麵有危險,為什麽還要帶她去,為什麽要帶她到那棟大樓裏麵去！”
“我們家是對你不起叔叔,可是溺溺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牽連到她啊！”
小季沉抿著唇，嘴角繃成一條直線，任由埋怨怒罵往身上砸。
“對不起，”他垂著頭,“我承擔所有責任。”
“你！”孟雲焦躁地走來走去，疾言厲色的說，“季沉你告訴我,你才成年16歲，能承擔什麽責任？你能代替她感染嗎？！你能阻止她變異嗎？”
“如果可以，我願意。”季沉語氣堅決,“我知道兩家一直希望我跟蘇溺聯姻,繼續把控安防部和基因庫的權柄。”
孟雲皺起眉頭，“你什麽意思？”
小季沉神情鄭重。
“不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我願意娶她。”
“你......”孟雲顫顫巍巍扶著長椅把手坐下，好半晌才冷靜下來，她問,“你叔叔臨終說了什麽？”
小季沉看著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
“沒關係,這裏都是我孟家的人,你不必擔心消息走漏。”孟雲以為他緘默不言是這個原因，出聲解釋道。
“不，”小季沉緩緩搖頭，“我不確定，當時情況太緊急，他隻留下四個字。”
孟雲緊張地盯著他，“什麽？”
“基因改造。”小季沉輕聲說。
孟雲瞬間瞪大了眼睛，站起來又坐下，她絮絮叨叨。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這個辦法不可行。”
幾個小時前，在雲霄星小樹林裏，這個辦法是季書俯在他耳邊說的。
既然季書願意逃出來，那就代表他心底其實抱有希望，直到逃跑最後那一刻，著實是看小季沉和小蘇溺有生命危險才放棄。
那麽孟雲為什麽說這個辦法不可行？
小季沉皺了皺眉，“您什麽意思？”
孟雲捏著眉心，“幾百年前的基因戰爭讓我們渦輪星係人受到重創，所以成立了基因庫修改了基因。”她雙眼仿佛陷入回憶，“基因修複這項技術很成熟，但是改造基因這項技術，基因庫從來沒有涉及過，而且有禁令，就是怕有心人改造基因用作戰爭武器。”
此時，工作人員將小蘇溺身體報告送了過來。
全身詳細檢測報告的紙頁足足有一百多張。
“主任，您女兒......”工作人員欲言又止。
孟雲深吸一口氣，那眼神含混著絕望，她輕輕說，“說吧。”
“經過活體檢測，您女兒體內有未知病毒，我們通過溯回檢查，發現這種病毒無限分裂迅速占領細胞，侵染神經元，造成感知麻痹。我們模擬病發過程，發現這種病毒會隨著人.體新陳代謝造成多功能器官衰竭，最終失去自主意識，被病毒完全占領，生命將以形態化存在，而......”
孟雲打斷工作人員，“侵染速度有多快？”
“預計三天。”
這一噩耗，徹底將她擊潰。
孟雲一手撐著牆壁，微弱地說，“你先下去吧。”
工作人員轉身離開，又被她叫住，她指了指季沉。
“給他也做一下檢查，再給他找件幹淨衣服。”
另一批工作人員很快提著藥箱和幹淨衣服來了，在小季沉手腕活檢穿刺，抽了十多罐血。
“孩子，我現在問你，如果溺溺以後成了......”孟雲頓了下，痛心疾首地把那個詞說出口，“植物人，並且終身都有感染風險，你還願意娶她麽？”
小季沉不假思索。
“娶她不是出於責任也不是補償，是我自願。”
孟雲長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半晌幹癟癟擠出幾個字。
“她才12歲，你......什麽時候.......算了算了。”
大批穿著防護服的人員進來，他們推著大型儀器，將儀器和設備一件件往隔離室裏送，整個這層天花板換風口往外噴著消毒霧氣，走廊上煙霧繚繞，冷得不似人間。
這時，走廊盡頭爆發了一陣叮叮當當的吵鬧聲。
蘇穆站在走廊玻璃門後，“不要攔我！”
“這裏是隔離區，孟主任交代任何人不能進來。”工作人員攔不住他，眼看著蘇穆就要闖進來。
孟雲快步穿過走廊，吩咐道。
“打開門。”
蘇穆衝了進來，“溺溺在哪兒？！”他西裝起了褶皺，無框眼鏡歪歪扭扭戴在鼻梁上，不像家族大家長，反而像個鬧事的混混。
他瞧見了走廊上的小季沉，疾步上前扯著他衣領。
“她為什麽會被感染！”
眾位工作人員紛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說啊！”
孟雲緊急揮退了工作人員，接著一把扯過蘇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穆你這個禽獸，拿人.體做實驗是吧？害到自己女兒身上，你還有臉質問別人！”孟雲又是狠狠一巴掌，“錢財、地位，我們家裏除了權柄沒有，其餘都有了！還不滿足！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如果能量源有危險就不要去碰，溺溺會變成這樣，都是報應！”
孟雲本溫柔賢淑，結婚十多年大事小事都對蘇穆言聽計從，唯獨這件事，骨子裏那份母愛演變成滔天憤怒直指始作俑者。
蘇穆被兩巴掌打蒙，他揩過嘴角血絲，臉色猙獰指著小季沉。
“你以為隻有我參與嗎，他季家就沒有參與嗎！如果不是他帶蘇溺去雲霄星，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事實的確是這樣，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蘇穆調轉話頭，咄咄逼人。
“蘇溺感染這件事為什麽不讓你父親知道，請你給我解釋。”
一時間，孟雲和蘇穆視線同時落到他身上。
小季沉斂著眉，靠在牆邊，有股頹氣。
“季霖知道，這婚事就結不成了。”
蘇穆倏地僵在原地，“你說什麽？”
小季沉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喜歡蘇溺，等她成年後，娶她。”
蘇穆仿佛聽到一個太大的笑話，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感染者情況，幾萬人感染，就沒有一個能存活下來，就算存活下來，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她感染了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孟雲捂著嘴哭出來，“閉嘴，你是不是希望她現在就去死？！”
“我他媽......”蘇穆懊惱踢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活下去，但是她能活嗎！”
小季沉上前兩步。
“能，”說罷，他把目光移到孟雲身上，“還有一個機會。”
蘇穆抓住孟雲雙肩，語無倫次問道。
“什麽機會，還有什麽機會。”
孟雲推開他手，痛苦地別開臉。
“基因改造。”
蘇穆疾聲質問，“這個辦法能不能行？”
半晌，孟雲搖搖頭。
“不知道。”
幾分鍾後，蘇穆扯開衣領在椅子上，沉思半晌後說。
“變異期隻有三天，後麵會加劇惡化。”
他抬起頭看著孟雲，“三天後任何救治希望都將不複存在，我馬上讓林振維和研究病毒的專家過來，你盡快安排基因改造，沒有把握也要做，這是最後的希望。”
孟雲閉上眼，點了點頭。
話落，他眼神複雜的看向小季沉，“你跟我來，談談。”
兩人走到隔離室外，小蘇溺昏睡在病**，淡青色的皮膚下麵藤曼般的紋路初顯，她脖頸上插滿了拇指粗的管子，連接著儀器，時時刻刻檢測她的生命跡象。
大批工作人員在麵板上記錄用藥，抬起她的手腕做感知測試。
那隻白皙幼瘦的手臂像一截小玉，幹淨無瑕，但脆，仿佛隻需要輕輕一扳，就能斷掉。
她喜歡穿裙子，而現在穿著病號服。
她口頭禪是煩死了，自身卻不煩人。
她熱愛小動物，就一定要搞清楚圖圖為什麽會變異。
她是從小長在溫室的花，脆弱、不堪風雨，卻能在‘肮髒’的土壤裏存活，開出純淨的花。
兩人站在外麵默默看著。
小季沉主動開口，“對不起。”
良久之後，蘇穆歎口氣，這時終於冷靜下來。
“為什麽想娶我女兒？”
聞言，小季沉側臉看著他，盡管還是少年，但眼神裏透露出的壓迫感不比季霖少半點。
“我想我已經向您解釋過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她，不過娶她跟這件事沒關係，而且，這不是您希望看到的結果嗎？兩家聯姻，安防部、基因庫、商業資源和權力融合，帶來的後益無窮無盡。”
“我答應你，如果基因改造成功，你們就訂婚，如果沒有成功。”蘇穆幹巴巴地笑了聲，無奈道，“聯姻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不過我有個條件。”
小季沉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放心，一旦聯姻，雲霄星上麵發生的任何事不會泄露分毫。”
蘇穆徹底對他改觀，要說之前他一直把小季沉當個半大孩子，現在，完全刮目相看，他不僅在事故發生之時做好完美的應對措施，甚至先一步考慮到所有後果，還在短短幾秒鍾洞察人心。
他苦笑道。
“不愧是季家人。”
作者有話說：
她才12歲，季沉你就動了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