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一動不動看著寒溪，默了好半晌。
寒溪心裏也有些慌。
有風吹過，頭頂不知名的鳥兒劃過夜空，喳喳叫了兩聲。
晚歸的鄰居從路口走過，詫異地不時扭頭回看著他們。
寒溪囁喏，“羽哥，如果有什麽不滿和抱怨，你就直接罵出來吧。”
不管是多難聽的話，當場罵了，總好過別別扭扭藏在心裏。
寒溪知道，今天蘇羽什麽都不說，少不得在心裏埋下一顆雷，為以後增加隱患。
怨恨不能積攢，埋下的雷，始終會爆。
蘇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尷尬地笑了笑，“在你心裏，我是那麽沒品的人嗎，表白被拒就要罵人？”
寒溪望著他，心底生出幾分愧疚。
蘇羽仰頭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悵然道：“其實，你以前暗示過很多次，我早該知道結果的。是我不願意承認，一直在裝糊塗。現在好了，話都說清楚了，省的以後再麻煩。”
他不停點著頭，甚至嘴角還掛著笑。
夜風鼓起他單薄的衣角，越發顯得淒涼。
寒溪聲音有些啞，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羽哥，希望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相處，小釜小穀離不開你，新公司的籌備和運作，也離不開你。”
“那是自然，感情不在買賣在，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耽誤了大事兒。”
蘇羽臉上明明掛著笑，可那雙大眼睛，卻變得異常空洞，黑漆漆得像兩個深不見底的山洞，沒有一絲光亮。
見寒溪還有些局促，他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麽狹隘的人。他們可能等急了，我們回去吧。”
他轉身往回走，腳步不疾不徐，像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唐小靈守在落地窗前望著門口，見兩人進來，慌忙開門迎了出去。
她空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問出口。
蘇羽閃身從她身旁走過，徑直進了餐廳。
小釜大喊著蘇叔叔，笑著跑過來，一頭紮進蘇羽的懷裏。
寒溪洗了手，招呼大家落座吃飯，蘇羽依舊坐在小釜旁邊，跟他細聲說著話，像以前一樣。
小穀大半天沒見寒溪，黏在她身上，說什麽也不願下來。
一切依舊，可除了兩個小家夥，大家都看得出來，蘇羽和寒溪之間，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吃完了飯，寒溪和唐小靈在客廳陪著兩個小家夥玩遊戲，蘇羽穿著外套，推著行李箱，從客房裏走了出來。
“羽哥，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啊？”唐小靈首先看到了蘇羽，詫異問道。
“明天有答辯，我怕趕不及，今兒晚上搬到學校去住。”
蘇羽盡量表現如常，小釜跑過去拉著他的手搖了搖，不舍雖然沒有說出口，可小家夥嘟著嘴巴，大眼睛亮晶晶的，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蘇羽捧住小家夥的臉，額頭抵著額頭，故作憧憬道：“小釜，等蘇羽叔叔忙過這陣子，到時候帶你和小穀去海洋館好不好？我們去看大鯊魚、大白鯨，還有北極熊和企鵝。”
哄小孩最有效的方法，樹立一個虛幻的目標，就能讓他們把眼前的傷痛忘卻。
果不其然，小釜追問什麽時候去。
蘇羽抬頭看了眼寒溪和小穀，幽幽道：“等小穀好了，我們大家一起去。”
四年來，他們像一個奇特的家庭，蘇羽一直擔任著大家長的角色。
可是，從今以後，這個家庭即將分崩離析。
蘇羽眼裏有水霧浮起，可嘴角的笑卻出奇燦爛。
他抱起小釜狠狠親了一口，使勁揉了揉他的頭發，像以前一樣用力嗬癢，直到把小家夥逗得哈哈大笑。
他不舍地把小家夥放下，頭也不回，開門走了出去。
寒溪站著沒動。
她知道不用說再見，她和蘇羽，和唐小靈之間的感情，早就像親人一樣斬不斷了。
蘇羽一定還會回來的。
見寒溪不說話，唐小靈越發慌亂，擔憂地追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問寒溪，“怎麽辦呀，你們剛才到底說什麽了？你……不管說什麽，你倒是開口留他呀。”
寒溪望著蘇羽的背影，狠了狠心，淡然道：“讓他出去靜一靜也好。”
“天這麽晚了，這小區又這麽偏，你就不擔心嗎？”
唐小靈急得直跺腳。
寒溪有點恨鐵不成鋼，扭頭瞪她一眼，揚聲道：“你要是擔心，就去追他呀。”
“我……”一提到關鍵問題，唐小靈又有點熄火。
寒溪皺著眉頭，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推了她一把，不耐煩催促道：“擔心他，就去追他，把你心裏的關心都告訴他。”
見唐小靈依舊躊躇不前，寒溪發狠道：“唐小靈，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考慮好了，以後可別後悔。”
大約這句話起了作用，唐小靈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
她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慌亂的心跳穩了穩，衝寒溪重重地點了點頭，拿起外套和包包，抬步追了出去。
“媽媽，什麽是最後的機會呀。”小穀皺著眉頭發問。
“小傻瓜，就是說唐阿姨和蘇羽叔叔兩個人以後要……”
小釜捂著嘴偷笑，神秘兮兮準備跟小穀講八卦。
寒溪大驚失色，生怕小家夥說出什麽過頭的話，再把小穀給帶壞了。
她忙嗬止，催著育兒嫂抱著小釜去洗漱睡覺。
寒溪轉頭看了眼門外，夜色漸深。
她心裏惦記著蘇羽和唐小靈，卻又不敢表現出來，歎了口氣，抱起小穀回了臥室。
唐小靈一口氣追到小區門口，就看到蘇羽已經站在了一輛出租車的門邊。
“羽哥，你等一下，等一下。”她氣喘籲籲追了過去。
“師傅，到……”蘇羽把行李箱放好，坐到後排座上，地址還沒說出口，旁邊車門被人拉開，唐小靈不由分說坐到了他旁邊。
“你跟過來做什麽？”蘇羽語氣不耐。
“天太晚了，我擔心你路上不安全，送你到學校，我再回來。”
羞怯、興奮，讓唐小靈兩頰泛紅，聲音中莫名還隱隱有些期待。
司機師傅坐在前排笑起來，玩笑道：“都是男孩送女孩回家，哪兒有反過來的。”
旁人一插話，蘇羽的臉皮莫名發起熱來。
“我不回學校，不用你送。”他冷著臉趕人。
“這麽晚了，不回學校，你要去哪兒？”唐小靈一臉詫異。
“去酒吧，喝酒。”蘇羽故意這麽說，想要讓她知難而退。
卻不料，唐小靈衝司機喊道：“師傅，去頂點酒吧。”
“嘚嘞”，司機脆生生答應，毫不猶豫發動汽車。
“你……”蘇羽氣得幹瞪眼。
“你們上次都說頂點酒吧很好，隻有我沒有過去體驗，正好今天你想喝酒，我請客。”
唐小靈避開蘇羽的目光，心虛又期待地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