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靈望著丁慕川,像一個初出茅廬,懵懂無知,滿心疲憊的少女,望著尼采所說的深淵。
深淵沒說話,隻是對著她,高深莫測地笑著。
他衝她偏了偏頭,自己往後錯開一步。
那扇門,仿佛就是一個神秘的入口。
退一步,天高雲淡;進一步,萬劫不複。
唐小靈膽怯了。
她頹然垂下兩肩,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丁慕川卻像是一個狡猾的狐狸,再次開口**她。
“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看唐小姐心情不好,想請你喝杯酒而已。”
唐小靈頓下腳步,背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丁慕川又道:“隻是一杯酒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麽。跟剛才唐小姐所說的,追求啊,男女感情啊,完全沒關係。”
“太晚了,我得回家了。”唐小靈的聲音細若蚊蠅。
“你多大了?”丁慕川突然發問。
唐小靈愣了一下,小聲道:“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嗎?我看一點都不像呢。十八歲就算是成年人,有自主戀愛交友的權利了。難道你二十四歲了,還要遵循著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回家的規矩嗎?那也難怪了……”
他話說一半,故意停下。
唐小靈轉過身來,喃喃問道:“難怪什麽?”
“難怪你二十四歲了,還會發出剛才那番幼稚的感慨。你還活在古代嘛,安坐繡樓,等著男人上門提親?”
“我不是……”
“我說的不是身體,是你的心。”丁慕川笑著,眼神往下瞥了瞥,嘖了一聲,“還算有傲人的資本。”
這句輕佻的話,讓唐小靈那張臉,瞬間變得通紅。
她兩臂交叉擋在胸前,罵了一句流氓。
丁慕川卻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唐小靈麵前,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一遍。
他嘖了一聲,揣著兩手,圍著唐小靈轉了半圈,站定俯身問她:“五官精致,身材也不錯,前凸後翹,細腰長腿。姑娘,你哪兒樣都不差,怎麽會那麽自卑呢?”
像是無意中的玩笑,輕飄飄一句話,卻衝撞著唐小靈的心門。
是啊,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活在自卑之中,覺得自己處處不如別人呢?
大概從小就是吧,隻是那時候年齡小,沒有意識到。
真正有體會的時候,就是在對男女感情有了懵懂認知之後。
她的眼裏隻有蘇羽,而蘇羽的眼裏隻有寒溪。
不管寒溪是跟別人假結婚,還是未婚生子,在蘇羽眼裏,都是完美的存在。
唐小靈一直活在寒溪的陰影之中,外貌比不過,財富比不過,情商比不過,才華比不過……
她開始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如一粒沙塵,卑微到了黃土裏。
大概這就是這麽多年,她別扭,膽怯,內外表現十分矛盾的根源。
可是,唐小靈從沒想到,剛剛見第二麵的丁慕川,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她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男人,呆呆地出神。
丁慕川笑了笑,慨然說道:“人啊,不走出去,永遠不會知道,外麵的世界是多麽美好,也永遠不會知道,那位上酒吧還拉著行李箱的男人,有多LOW。”
“不許你說羽哥。”唐小靈維護蘇羽,是刻進骨子裏的本能反應。
“好,不說他,說說你吧。”丁慕川一挑眉,故作高深。
“我有什麽好說的?”唐小靈退後一步,怯懦地避開了丁慕川。
可是,丁慕川卻往前跨出一步,突然大笑著抬起了手。
唐小靈瞬間的反應,竟然躲閃不及,腿有點軟。她來不及後退,直直地往後倒去。
丁慕川像是早有預謀,伸手攔在她的腰上,把人往前帶了帶,才不至於磕到腦袋。
“你幹什麽?”
唐小靈驚慌失措推開他,氣鼓鼓轉身要走。
一轉身,卻正好看到七喜小跑著過來。他不及走近,把手裏的包包遞了上來。
“唐小姐,這是您的包包,手機和錢包都在裏邊,您看一下是否少了什麽?另外,剛才的出租車車費也已經結清,還請唐小姐放心。”
原來丁慕川剛才在跟七喜招手,她卻以為丁慕川故意吃她豆腐。
唐小靈突然有些懊惱,不敢去看丁慕川。
她低著頭叫住七喜,手忙腳亂掏錢包要把車錢給他。
七喜推拖不過,在丁慕川的示意下,隻好接下。
望著七喜離開的背影,唐小靈在心裏盤算著,怎麽跟丁慕川告別。
不等她開口,身後咣當一聲響,丁慕川關上辦公室的門,徑直從她身旁走過,漫不經心拋下一句話,“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就算了。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丁慕川這人,花是花,卻不壞,剛才言語挑逗,也隻是出於惡作劇而已。
唐小靈的囧樣都看在了眼裏,再玩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他不敢自稱情場高手,卻很懂得男女關係之間的尺度和規則。
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那叫風流;
不擇手段,采用強迫的手段,那是下流,跟流氓沒什麽區別。
丁慕川自詡多情而不濫情,才不屑做那樣的事兒。
他自顧自走了兩步,沒聽到身後有人跟來,轉身看向唐小靈。
“怎麽不走,你很怕我嗎?”
“啊~~”,唐小靈突然回神,呆愣愣的,像個小傻瓜。
她嘴硬道:“……我幹嘛要怕你啊,你又不是妖怪,又不會吃人。”
對於她這番純真近乎白紙的言論,丁慕川聽了隻想笑。
男女關係裏,花樣多的那個人,就是妖怪,何止吃人那麽簡單。
丁慕川笑著挑眉,“既然不怕,那敢坐我的車,讓我送你回家嗎?”
“我為什麽要坐你的車回去,我可以打車回去。”
唐小靈梗著脖子,一身傲氣,搶先從他身邊走過。
丁慕川跟在她身後,抬手看了看表。
“現在是北京時間23:44。青州市上個月發生了兩起,單身女性半夜晚歸被殺的案子,不知道唐小姐有沒有看過相關報道?”
如果要是在以前,唐小靈是絕對不怕的,甚至對丁慕川這套小把戲嗤之以鼻。
可今晚跟他的一番對話,讓唐小靈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她默了默,遲疑地抬眼看向丁慕川,“……那就麻煩丁總了。”
“我叫丁慕川。”他的眼神有警告的意思。
“那我叫你什麽?”唐小靈一臉無辜。
“我的哥們都叫我老丁,朋友們叫我慕川、阿川、丁丁,看你喜歡,隨意怎麽叫我都行,不過就是個代號而已。”
這些稱呼都太親密了,唐小靈一臉為難,“要不,我就連名帶姓叫你吧。”
連名帶姓,聽著更正式,可莫名帶了更親密的味道。
媽媽生氣時,女朋友生氣時,連名帶姓地喊全名,仿佛更親近。
“隨你。”
丁慕川笑得一臉深意,像一隻狡猾的狐狸,誘拐了一隻單純懵懂的小白兔,正往自己的洞穴裏走。
小白兔猶不自知,揚聲試探著叫了聲“丁慕川”,忙跟上了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