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肖想著沈墨遙的模樣,頓時心猿意馬。
沈墨遙自己可以不覺得,但吃過“山珍海味”、成天被網紅倒貼的楚天,看到沈墨遙被陳鬱書拉進包間的一刻,也是眼前一亮。
沈墨遙有些男生女相,身材偏消瘦,露出的脖頸和腕子雪白纖長,身上的精致感正由此而來。
雖然缺少男人的力量感,但也遠非陰柔一類,純粹就是好看,“陰”倒是挺陰的,沈墨遙的膚色並非正常的白皮,缺乏血色,導致皮膚看上去有種透明感,角質層纖薄的地方,更是清清楚楚地透出血管來。
連血管也有種透明之感。
畢竟他並非活人。
沈墨遙恰到好處的病態很符合當下流行的“易碎感”,楚天是個追時髦的紈絝,用“易碎感”營銷出圈的網紅陪他吃過飯,脫離濾鏡和精修,楚天隻覺大失所望。
但沈墨遙很不一樣,顏值放娛樂圈都罕見,身上帶著某種旁人無法模仿的氣質,好像自帶濾鏡一般。
而且是種毛骨悚然的濾鏡。
楚天眼神瞄到陳鬱書那邊,想瞧沈墨遙有沒有藥效發作、表現出一副不堪的樣子?
楚天沒機會過眼癮,陳鬱書把沈墨遙擋得很死,而且這兩人有體型差,楚天就是脖子能轉彎,也看不到沈墨遙的身影。
隻能看到陳鬱書那一角陰氣繚繞,有人點煙時,飄搖的火光跟鬼火似的。
俊男靚女也在不知不覺遠離沈墨遙,沈墨遙那邊的鬼氣越來越猛了。
有人嘀咕:“空調溫度是不是太低了?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也是。”
人心惶惶。
但楚天這種紈絝,打小沒吃過虧,自然比普通人更愛作死,就喜歡追求刺激,沈墨遙越神秘,他越心癢。
陳鬱書依舊鎮定自若,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沈墨遙的鬼氣,安靜地聽著楚天的跟班同他講解項目的優缺點——適當拋出一些無關緊要的缺點,更能增加可信度。
怎麽看都是一副上鉤的樣子。
楚天瞧陳鬱書半隻腳已經踩進圈套,那股得意勁不斷上湧,臉上都裝不了樣子,洋洋得意的,開始想象陳鬱書被套光資金,名譽也被他徹底摧毀,灰頭土臉離開南城的喪家犬的模樣。
沒準想不開,跑去哪裏自我了結。
這就不關他楚天的事了。
至於摧毀陳鬱書的名譽,正是用這瓶下了藥的洋酒來辦。
陳鬱書一直在默默傾聽,沒有泄露自己的想法,沈墨遙並不清楚自己已經被卷入一場陰謀,他還以為是正常酒局,注意力全放在陳鬱書身上,暗自觀察著陳鬱書的一舉一動。
陳鬱書擋著光,側臉是一道好看的剪影,喝酒時喉結滾動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陳鬱書但凡做出一點小動作,沈墨遙都會被吸引,譬如拿起酒杯,譬如不動聲色地轉著食指的指環,旁人眼裏不會注意到的細節,在沈墨遙看來卻像彩蛋。
不管怎麽說,陳鬱書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楚天囂張油膩;跟班嘴臉諂媚;王三秋的傅總則淒淒艾艾、魂遊天外,環繞在身邊的鶯鶯燕燕也飄散著一股令人不適的脂粉氣。
陳鬱書坐在這裏,便尤其出塵,舉止沉穩,長相俊逸,抬眼時又會飛出一些淩厲之色,沈墨遙雖然才認識他,但是很肯定陳鬱書絕對不是軟柿子。
楚天雖然男女通吃,但是隻喜歡沈墨遙這種讓人想欺負的,陳鬱書再俊美,看起來如何斯文,楚天都不會對他感興趣。
他很清楚陳鬱書是頭狼。
如果不是被這頭野狼咬過,楚天怎麽可能記恨成這樣?
楚天現在看見陳鬱書,肋骨都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
一想起舊恨,楚天火氣竄上頭,恨不得現在就讓陳鬱書傾家**產,磕頭給他認錯,可惜騙錢需要時間,何況是幾千萬。
不過,下藥可是立即見效。
楚天扯起脖子,想觀察陳鬱書的情人到底有沒有異常,為什麽還這麽安靜?
仍然隻能看到一團陰影。
楚天不免擔心起這藥是不是劑量放少了,他朝跟班使了個眼色,二人提前商量過,一個眼神就能會意,跟班便起身跟服務生吩咐幾句,服務生立刻按照要求去辦。
兩分鍾後,會所經理拿著一瓶紅酒進來,滿麵笑容。
這瓶酒是楚天外帶的,不必說也動過手腳,提前寄放在會所,吩咐經理冷藏在冰箱保持口感。
這瓶酒可要十多萬,需要特殊關照也是合情合理的,楚天在會所是大客戶,來這消費一趟,會所上下的員工都合不攏嘴,楚天提出的要求,自然要全心全意滿足他。
讓會所經理專程拿酒過來,也意在打消陳鬱書的戒心,讓陳鬱書認為是會所提供的酒水。
而且十多萬,如此貴價,不喝就是實打實的不給麵子。
楚天在跟陳鬱書打心理戰。
陳鬱書一旦成功被下藥,楚天不可能讓他的情人給他解決,到時……各有各的安排,沈墨遙就交給他來解毒罷。
如果不是要騙光陳鬱書的家底,楚天一定找人把中了藥的陳鬱書毆打一頓,現在隻能折中,趁陳鬱書意識模糊,存下他的汙穢照片和影像,想必等陳鬱書在酒店醒過來,還以為自己隻是宿醉。
不過這些計劃實施的前提是,陳鬱書得喝下肚。
楚天親自開酒,酒的價格雖然是被炒出來的,但也確實是罕見的佳釀,楚天財大氣粗,直接滿上五杯,好些濺灑出來,一旁的跟班不停吹噓該酒水如何昂貴,楚董如何誠意雲雲,周圍的人都露出肉疼的神色。
一瓶酒便要頂上普通人家首付的價格,楚天連點感覺都沒有,這樣的豪門子弟出生便躺在終點線,平凡百姓奮鬥一生,還不及他一天的揮霍。
包間裏的男男女女們卻露出神往之色。
楚天糟踐好酒,也是對著陳鬱書炫富。
可惜陳鬱書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這讓楚天非常不爽,側麵說明,陳鬱書並非是個沒見識的毛頭小子。
楚天佯裝熱情大度,遞給陳鬱書一杯酒,陳鬱書沒有駁他麵子,伸手接過,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酒紅色杯體,襯得膚色白皙,看上去賞心悅目。
楚天緊接分完其餘三杯,這紈絝壞得要死,傅總跟他無冤無仇,楚天卻為了做戲做全套,連受了情傷的倒黴蛋傅總也不放過。
還剩最後一杯。
楚天倒五杯是有理由的。
他舉起酒,遞向沈墨遙的方向:“陳總帶來的人,總得給麵子吧?”
陳鬱書用手背輕輕擋住這不懷好意的酒水,隻道:“他不喝酒。”
楚天臉色有點難看,假笑:“我可看見他喝酒了。”
陳鬱書盯著楚天,聲音冷冰冰的:“他是很貪吃,不該吃的也吃。”
沈墨遙的想入非非便因這句話戛然而止,皺了皺眉頭,就見了一麵,這麽誹謗我合適嗎?
問題是,陳鬱書誹謗得挺準,勤勤懇懇做了幾輩子大boss,享受一下人間美食也沒毛病吧……
陳鬱書話說得模棱兩可,有些挑釁的意思。
什麽叫“不該吃的東西”?
咚!!
楚天把酒杯重重地撇在桌麵上,昂貴的酒水頓時潑出去一半,看得人又是一陣肉疼。
楚天陰笑著:“陳老板,我低三下四來跟你求和,不要這麽不給麵子。”
包間的人大氣不敢出。
其實楚天這麽憤怒,一半是脾氣暴躁,但另一半卻是心虛。
陳鬱書如果懷疑酒水有問題,打電話叫警察來,人證物證俱在。
陳鬱書完全沒有被楚天駭到,直勾勾地盯著楚天,如墨的眸子像團迷霧,楚天根本就看不出他在想什麽,這讓楚天的心虛感火上澆油。
於是愈加用憤怒來掩飾。
楚天冷笑道:“那我親自問問他的意見,這行嗎,陳老板?我不至於連跟你情人說話的資格也沒有吧。”
沈墨遙頓時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尷尬地喝了口陳鬱書給的運動飲料壓壓驚,腦子裏循環著:情人情人情人……
真是一步踏錯,清白不保……
他還不能辯解,都裝到現在了,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給陳鬱書當情人。
陳鬱書突然扭過頭來,沈墨遙小鹿亂撞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跟陳鬱書四目相對。
來電的感覺又開始了。
沈墨遙不敢跟陳鬱書對視,陳鬱書知道他是來渾水摸魚的,搞不好在陳鬱書心裏,他就是個想混進會所占占便宜的社會遊民。
萬一他願意陪陳鬱書演戲,陳鬱書不想跟他演呢?
如果陳鬱書當眾戳穿不認識他,雖然沈墨遙臉皮厚,不至於羞憤致死,但是離開會所之後,這尷尬的場麵會成為他記憶中無法抹除的可怕黑曆史,可怕到它會在自己漫長的鬼生裏,時不時從腦袋裏蹦出來尬你一下。
陳鬱書幽黑的眸子還是追著沈墨遙不放,像捕食者盯著獵物一樣窮追不舍,具有一種說不清的攻擊性,沈墨遙臉都被盯紅了。
陳鬱書瞧沈墨遙這個走投無路的模樣,濃密的睫毛此時用來擋他的目光,蒼白的臉蛋也會因為羞赧泛紅。
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你要喝麽?”
沈墨遙心裏頓時鬆口氣,陳鬱書沒有想要給他的鬼生裏留下尷尬的一筆,陳鬱書選擇繼續跟他演戲。
沈墨遙聽楚天的口氣很不善,想觀察一下楚天的臉色,不過他腦袋探出一點,陳鬱書身子就擋得更多一點。
沈墨遙頓時彎起嘴角,他看出來了,不是他多想,陳鬱書就是不準他看別人。
什麽意思啊?
陳鬱書聲音很輕,音量小得隻有他能聽見:“笑什麽。”
沈墨遙確實是孤寡壞了,他覺得躲著別人跟陳鬱書說悄悄話有點刺激。
“沒什麽,我都不認識你。”
然後就成了你的情人,太突飛猛進。
後麵這一句,沈墨遙隻敢在心裏想想,怎麽好意思對著陳鬱書說出來。
楚天看陳鬱書跟情人旁若無人地說起悄悄話,儼然沒把他的怒氣放在心上,怒意值更是一路飆升,他把酒杯又推一下,杯底和桌麵摩擦出異常刺耳的噪音。
“怎麽?商量好了嗎?”
楚天估計沈墨遙沒什麽背景,真有背景,陳鬱書帶他進包間的時候就會介紹。
沈墨遙隻是陪陳鬱書來玩的,無足輕重。
也完全不需要顧慮。
“我誠心給你們開了這瓶酒,真不喝?”
楚天雖然是商量的句子,但用著脅迫的口吻,沈墨遙知道,他要是拒絕,楚天連客套話也不會說了。
沈墨遙不清楚陳鬱書的身份,但他知道楚天,這紈絝惡名在外,沈墨遙不想陳鬱書得罪他,主動開口,聲音動聽,像玉石碰撞:
“謝謝,我喝。”
他語氣不卑不亢,沒有一點討好楚天的意思。
被陳鬱書擋著,楚天隻能看到一隻手伸出來,手指和人一樣精致,膚色在昏暗中白得晃眼,不過可以明顯看出,這並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少爺手,手指骨感但很有力氣,平時沒少幹活。
沈墨遙拿起了杯子。
楚天頓時色膽包天,那啥上頭,為了讓陳鬱書和沈墨遙完全消除戒心,楚天竟把自己也豁出去了,痛痛快快地把手裏下了猛料的酒幹了半杯!
他放下酒杯,哈哈地笑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和緩。
今天大家都得“瀉火”,他看上了陳鬱書的人,一想到能綠了陳鬱書,心裏痛快得很,比打陳鬱書一頓還解氣。
喝點東西助興也不是不行。
這個紈絝,是真的很愛刺激。
沈墨遙那裏也響起吞咽的聲音,楚天眼裏的邪火頃刻間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