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莊園裏外一致, 裝潢和家具全都是老古董,雖然偶爾混入一些現代電器,但看上去依然脫離時代, 奢華繁雜得和現代任何風格相去甚遠, 即便那些歐式複古裝潢的豪宅, 放在格雷的莊園麵前,都會簡陋得像個拙劣的偽造品。
莊園身上殘留著久遠的歲月, 無論牆體被磨平的痕跡, 還是脫色的壁畫, 這些都是人工絕對無法刻意仿製的東西。
龐大的建築內部, 空曠的房間和過道, 微弱的燈光, 誇張的挑高,走在其中,腳步聲回**到四麵八方。
每走一步, 身邊仿佛環繞著一群鬼祟的跟蹤者。
沈墨遙摟著陳鬱書的手臂, 眼睛小心地移動著四處打量,這個地方和片場的歐式置景根本不同,他能感受到每一塊地磚都年代久遠,沈墨遙甚至覺得這棟莊園擁有生命,這些房間家具都是它的衛兵,冷冰冰地注視著他和陳鬱書這對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
這個地方和他呆過的副本差不了太多,沒有任何仿造痕跡,格雷沒有說謊,他確實繼承了一整棟古堡, 他的莊園遠超出沈墨遙的預想, 現在這個時代能擁有這種地盤, 格雷絕對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無論在陰間還是在陽間。
陳鬱書已經打開手中的運動相機,竟有閑情逸致給他的綜藝節目拍攝素材,拋開這些恐怖事件,格雷的莊園比起他預約的那玩意不是一個級別,一個是新修建的度假山莊,一個是不知存在幾個世紀的龐大古堡。
兩者根本沒得相提並論。
格雷看到陳鬱書明目張膽占他古堡便宜的行為,還是不生氣,不愧是能截胡一狗一鬼的神秘男人,他甚至很有鏡頭感地主動入鏡,開始起介紹自己的莊園:
“這個城堡有六百年曆史,最早是弗拉德大公的行宮,不過到現在,這種城堡已經成了燙手山芋,每年修繕養護的巨額支出可以讓大多富人破產,而真正的富豪也不會買這種古堡浪費金錢。”
陳鬱書將鏡頭從格雷身上移開,格雷如此給他麵子,連通告費都不要,主動提供膳宿,還當起《嚇死鬼》的主持人,陳鬱書卻是一丁點麵子都不給他,壓根不樂意拍攝這位古堡主人。
不過,陳鬱書對這棟古堡可是很感興趣。
他調準焦距,仔細拍攝著古堡裏的貴婦掛畫,這個婦人麵色慘白,體態豐腴,眼睛平靜地直視前方,不過陳鬱書的鏡頭在畫上停止幾秒鍾後,婦人的眼珠開始移動,盯向了陳鬱書手中的鏡頭。
和看著相機屏幕的陳鬱書眸子撞在了一起。
陳鬱書臉上連一絲變化都沒有,甚至嘴角有點上揚,把焦距拉得更近,膽大包天地把這個靈異畫麵詳盡地收錄進相機。
沈墨遙正要轉向他這邊,陳鬱書知道沈墨遙現在是什麽嚇傻的狀態,另隻手及時按在沈墨遙天靈蓋上,像轉動一顆西瓜一樣,將沈墨遙的腦袋轉回原位。
沈墨遙意識到什麽,立刻將陳鬱書抱得更緊,眼睛也不敢亂看了,瞪著陳鬱書衣服上的紋理:“怎麽了?是不是又發生什麽奇怪的事了?!”
陳鬱書相機仍然在拍攝中,直拍到婦人收回眼睛,不再企圖用這種方式讓陳鬱書感到恐慌——陳鬱書看起來根本就不會恐慌。
如此陳鬱書才移開鏡頭,他眼底的興奮感更加強烈,模棱兩可地告訴沈墨遙:“不要看,也不要問。”
“……好的好的,我不看了,你也不要給我說。”
陳鬱書的**不止是被這一路的惡鬼怨靈刺激出來的,格雷不懷好意的覬覦之心才是主要原因,陳鬱書一向報仇不隔夜,而且最愛坑到對家底褲都輸掉,所以格雷既然敢請他來這樣一處風水寶地,陳鬱書可以算是省了好一大筆場地費。
不白嫖格雷的古堡是說不過去的。
格雷不動聲色地看著沈墨遙被擋住的身子,他正抱著陳鬱書一條胳膊,基本三分之二都被擋在陳鬱書背後。
根本不讓他看。
格雷被白嫖了宅子,沈墨遙不待見他,陳鬱書還一臉反客為主,他還是保持微笑,不知肚子裏在盤算些什麽。
“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曆史底蘊?如果不是我接手,這個地方會一團糟,完全不是現在這種狀態。”
陳鬱書搭上格雷的話題:“那你一定很有錢,保養費一年要花多少?一百萬?一百萬美金?”
格雷聽出陳鬱書言語中譏諷的意思,緩聲:“不用這麽擔心,我支付得起。”
陳鬱書一邊帶著沈墨遙跟著格雷向前走,一邊繼續對著四周進行拍攝,格雷的每一塊地磚、每一片牆皮、每一隻花瓶,都要被他白嫖。
陳鬱書突然提起格雷之前說的話:“弗拉德大公是歐洲貴族吧,我們白天還呆在華國附近,沒想到這趟公交讓我們又出國了。”
格雷完全不做解釋,順著陳鬱書的話強行說:“是的,難怪等了你們一整個白天,遠渡重洋可沒那麽方便。”
沈墨遙聽兩個一肚壞水的男人說話聽得他雲裏霧裏,嘴裏吐出的話沒有一句不是啞謎。
但最後這句他總算捕捉到終點,他不知道什麽弗拉德大公,但是,遠渡重洋是什麽鬼?!
沈墨遙扯著陳鬱書的衣袖:“什麽叫又出國了?”
陳鬱書還是那句:“別問,跟著我。”
不過他一跟沈墨遙說話,語氣不由自主變得輕緩,和對付格雷的刻薄模樣真是迥然不同。
格雷帶著這對上樓梯,陳鬱書開始對著他的地毯、拐角的掛畫一頓狂拍,得虧陳鬱書現在還能惦記著自己的綜藝,格雷花高昂價格維護的古堡,即便是拍成沒有具體內容的旅遊節目,那也非常賞心悅目。
何況,這裏還有這麽多靈異彩蛋。
現在攝影師由陳鬱書充當大梁,那麽無論發生什麽,陳鬱書都會仔細地把它拍下來,陳鬱書雖然滿腔都是火氣,但是這棟鬼氣森森的古董,根本就是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原先預定的度假山莊本來就讓他不滿意,嚇人的環節也很假——隻能嚇到沈墨遙的程度,而且為了被嚇壞的沈墨遙,他把最恐怖的環節都取消掉了。
陳鬱書本想把第一期搞得毫無尿點,全程高能,在他原本的計劃中,出租車隻能算是開胃菜,沈墨遙應該會被嚇到,但是也不至於嚇到無法自理。
然後帶他去莊園,把他嚇到無法自理。
陳鬱書萬萬沒想到的,沈墨遙真給他在出租車上就無法自理了。
所以沈墨遙把自己百分百的慫比形態在整蠱一開場就全盤展現給觀眾,後麵再來相同的套路,觀眾也會審美疲勞,度假山莊本身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設置的嚇鬼環節也相當俗套,陳鬱書就是純粹奔著一邊蹭沈墨遙熱度,一邊反手給他抬熱度的目的,才緊鑼密鼓地開始拍攝這檔靈異節目。
但是沈墨遙的膽量實在是……
如果沒有來格雷的古堡,他已經撤掉最恐怖的環節,等拍完山莊一夜,最終隻能算個中規中矩的靈異節目,《心動鵲橋》先吃螃蟹,陳鬱書不覺得自家綜藝能踩著它上位。
而現在。
格雷的古堡,取景上大銀幕拍成電影都綽綽有餘,拿來給他白嫖,現成的靈異效果,真的假不了,《心動鵲橋》之所以會火,不就因為真假難辨,陰陽難明麽。
沈墨遙把他們第一期的《嚇死鬼》抬上了新的高度。
陳鬱書先辯解一下,他是在認真擔心沈墨遙,腦子裏不是全部在想這些東西的。
格雷帶著他們上到二樓,一邊走一邊說:“我很早就為小——”
格雷感到脊背被一對冰冷的視線刺穿,好戲才開場,他不想和陳鬱書撕破臉,於是照顧陳鬱書的心情,把“小可愛”咽回嗓子眼裏,換了種不會讓陳鬱書發飆的說法:“我很早就為你們準備好房間,各種各樣的房間都有,你們要不要一個一個地挑選?”
格雷把“小可愛”換成“你們”,加上了陳鬱書的份,陳鬱書勉強表示接受,他拒絕了格雷的“好意”:“不用,我和他睡覺,隻需要一張足夠大的床。”
說著,意有所指地摟緊沈墨遙,沈墨遙當著這個奇怪的格雷的麵,他一點也不想和陳鬱書做出任何曖昧的舉動,更不樂意陳鬱書把私下裏的黃腔說出來!沈墨遙反抗了兩下,陳鬱書卻像吃錯藥犯病了一樣,比起以往更加霸道,硬是不講道理地把他摟進懷裏。
格雷回過頭瞥一眼陳鬱書,便看見沈墨遙被欺負得束手無策的樣子,隻能用拳頭狂揍陳鬱書的腰子,但陳鬱書的腰子顯然是鐵打的,所以完全沒有任何卵用。
格雷嘖嘖兩聲,當著他的麵虐狗,是在打情罵俏,不過他目的不純,自然要借題發揮:
“你在欺負他,他看起來不喜歡被你這樣對待。”
陳鬱書斂起占沈墨遙便宜的微笑,一張臉又臭起來:“他喜不喜歡,不關你的事。”
沈墨遙到這會兒是完全護夫的、排外的,立刻停下對陳鬱書的腎髒暴擊,故意打格雷的臉,伏進陳鬱書懷裏,乖乖地被他抱著走,成了最聽陳鬱書話的金絲雀。
格雷的表情有點難看,陳鬱書的鏡頭立刻對準格雷的臉,把他吃癟的樣子一同收錄進相機中,作為自己雄競的戰利品。
陳鬱書明知故問:“怎麽了?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不然叫你傭人出來接待,不要什麽都親自幹,顯得……”
陳鬱書對著這個收留他們的主人挖苦道:“很寒酸。”
格雷的嘴角**,旋即恢複原樣:“怎麽能讓傭人接待?你們是我的貴客。”
格雷轉過身繼續帶路,談起接下來要做的事,吃癟的格雷終於興奮起來,這種興奮不是他偽裝出的熱情,是打心眼裏的蠢蠢欲動。
格雷語氣輕快:“來看看這件臥室吧,我特別給你……們重新翻修裝扮,家具全部由我精心挑選,這種風格你一定會喜歡。”
陳鬱書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這間房是格雷特別給沈墨遙準備的,如假包換。
沈墨遙從始至終都沒有跟格雷說一句話,格雷並不介意他寡言少語,越是接近這間特別為沈墨遙準備的房間,他的步伐和狀態就越發興奮:“你確實應該來看看。”
陳鬱書沒吭聲,拿著相機,牽著沈墨遙緊跟上,他倒是很好奇,格雷到底給沈墨遙準備了什麽?
加快步子,他們終於站在房間門口,陳鬱書皺起眉。
門上很古怪地貼著奠字,旁邊還有一副對聯。
白底黑字。
沈墨遙看著這熟悉又古怪的畫風,臉色變得和挽聯的紙一樣。
格雷根本沒有察覺到沈墨遙不對勁,他大獻殷勤地為沈墨遙打開門,笑意快從雙眼裏滿溢出來,等著沈墨遙露出驚喜的表情。
“怎麽樣,遙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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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消息:今年節假日已經完全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