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被侍從引著來到寢宮。

他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子裏出現了另一個少年,穿著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自己的身影遮住了對方的容顏。

任何一個外人看,都會感覺是皇帝陛下在照鏡子,畢竟一模一樣的服飾,隻有自己明白,那鏡子裏也隻是一模一樣的服飾,並不是一樣的容顏。

鏡子裏是一位俊美的少年,跟劉禪的那種漂亮不一樣,這一位是清秀,文質彬彬,充滿藝術氣質,不像是帝王,更像是才子。

李世民脫冠,那個鏡子裏的少年開始介紹:“這是通天冠,是皇帝的帽子,還有那種長帽翅,皇帝也可以戴,這種長翅帽是我太太太爺爺發明的,為防止大臣們在朝堂上交頭接耳,評論皇帝和政事什麽的,不過不用太擔心走路方便不方便的問題,因為這種官帽平時見客或出門都不需要戴,隻有在正式場合才需要。對了,他被稱之為宋太祖,叫趙匡胤,跟您老人家齊名的。對了,還有這種長角襆頭隻適合皇帝和大臣戴。”

李世民不滿地瞧了他一眼,自己後麵的執政是很糟糕嗎?竟然落得跟發明這種帽子的家夥一個等級。

看李世民不說話,微微皺著眉頭解衣,那個少年繼續介紹:“這個領子叫做方心曲領,主要是防止衣服皺起,這個衣領子是上圓下方的形製,也是對應了對應了天圓地方的思想,很有文化的是不是?皇帝服飾雖說主體為紅色,但也有其他的顏色的,做皇帝沒得選,衣服終歸還是有一些選擇的。”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那個少年問:“你又是哪個朝代的末代君王?說吧!”

“末代?亡國之君?我不要做亡國之君,我不會做亡國之君的,我會在我快亡國的時候把王位傳給我的兒子,讓他去亡國,這樣我就不是亡國之君了。”那個少年立即反駁。

李世民越是英明神武,越是文治武功,越是無法理解這種思維,這叫什麽話,這是一個什麽奇葩?

說不定,這個家夥在真實的曆史還就真這麽做了。

看到李世民就那麽冷冷的盯著自己,目光銳利,鏡子裏的家夥,雖然已經隔了一麵鏡子,但鏡子裏的人已經是冷汗頻出,忽然,那個年輕的俊美少年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對著李世民叩拜,一邊拜一邊祈求:“唐太宗,太宗爺爺,求您大發慈悲,救苦救難,替我做皇帝吧?您剛看了我的朝堂,文武都還算整齊吧?您還算滿意吧?還算滿意的話,您就替我做幾年的皇帝好不好啊?麻煩了,拜托了,您就行行好,您就做回好事,您換掉我吧?”

“你這麽不喜歡做皇帝,你當初為什麽要奪了這個王位呢?”按照李世民的想法,王位當然都是去奪來的。

可是這個少年卻頻頻搖頭,眼淚都掉了下來。他說:“不是,不是我。我不想要,我一點兒都不想要,我就想做一個富貴王爺,畫我的畫,寫我的字,這樣就很好了,我一點點也不想做皇帝呀,可是沒有辦法,我那幾個兄長他們都死了。這個皇帝就“撲通”砸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是很無可奈何的呀,我做不了呀,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呀,你以為我想做嗎?“他說完就哭,簡直是嚎啕大哭。

人跟人的命運怎麽差別這麽大,都是生在帝王家,自己要個王位是費了多大的力氣,做了什麽事情才得到,這個家夥就好命到兄長們都死了,這要是自己,睡著都能笑醒,想一想要是李世民有這劇本,某天早上醒來,有人來報:兄長李建成病死,他簡直回叩謝蒼天。那樣的話他就不需要發動玄武門了好不好?

玄武門那種事,不是逼到生死兩難你死我活的地步哪個正常人能願意做啊?

但這個如此好命的家夥竟然如此不知道珍惜。

李世民等他哭完,聽他繼續說下去:“我是宋朝第八代國君,宋聽著跟唐差了幾百年,其實從唐末到宋初也就五十幾年……”

宋?李世民超級不悅:“換了朝代?難道我的唐也沒有千秋萬代?宋能比我的唐強多少?疆域地圖在哪裏,給我看看!”

“疆域地圖?我的寢宮裏沒有地圖,地圖線條不夠美麗,也不夠對稱,並不是我喜歡的畫。”

什麽帝王?連一個疆域圖都沒有,李世民聞言,抓著手邊的硯台就把精美絕倫的鏡子給砸了,實在忍不住,然而鏡子裏的那位少年君王卻心疼地喊:“我的硯台!我上好的鬆煙墨!”

不過他也就下意識喊了兩聲,看到李世民銳利如刀的目光不敢再喊,就縮在鏡子殘餘的殘片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而宮中侍候的人聽到動靜,嚇得哆嗦,跑過來跪了一地。

李世民剛讓他們退下,然後努力心情問鏡子裏這位本尊:“就算你對於王位半點也不向往,就算這座江山是硬砸在你頭上,這也是錦繡山河,你就忍心屍位素餐嗎?就忍心毫無作為嗎?麵對大好河山,你就沒做過一點有用的事嗎?”

一問,那個自稱是趙佶的少年又哭了起來:“做過的。我的上一個宰相章惇,天下人都稱之為奸賊,我也知道,但是我剛登基,一時拿他沒有辦法,我就選擇了隱忍,等章惇自己犯錯,章惇在哲宗送葬的過程中把靈柩陷於泥濘之中,我就抓住這個機會,直接把章惇貶為雷州司戶參軍。還有蔡卞,呂嘉問、吳居厚這些人,也都是我發配到邊疆的。

對了,我還廣開言路了呢……所有人隻要諫言,隻要是合理可行的,全部采納全部實施,就算說得不對,也沒關係,我都理解原諒,絕對不會治罪的。”

李世民的臉色終於緩和,他點點頭說:“你這樣做不是做得還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可是這個過程真的煩。要是隻做幾天,我也會打起來精神做,可是要做一輩子啊,一輩子,這怎麽可能,要一輩子糾纏這些人事,我就無法保持澄明的心境了,還怎麽寫書法,怎麽繪畫?這些俗事有什麽要緊?對我來說根本就比不上一朵花的暈染,一隻蝴蝶翅膀的透明度設色,一位美女的發絲縈繞……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我就求我們太祖爺爺回來,來治理一下這個國家,但是我沒有想到回來的是您老人家,好在您也是超厲害的千古明君,所以就麻煩您幫幫忙吧。反正您來都來了,看到這樣您也看不下去是不是?就幫幫忙吧,治理治理這個國家吧……”他帶著滿滿的虔誠求啊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