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世民絕對記得他是去太極殿的,那是他每天上朝的地方,他如此勤政的君王,搞錯什麽也不會搞錯他上朝的地方。

更何況事實上他很少搞錯地方。

李世民那一天是熟門熟路,去他閉上眼睛都能走到的太極殿的,他是去上早朝的,但是他說什麽都沒有想到,在他自以為的朝會上,他會看到一群如此奇怪的人。

李世民去上早朝當然會看到魏征,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秦瓊,尉遲敬德這些文臣武將啊,這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啊。

可是他一個也沒有看到,一個都沒看到是因為,一個都沒有。

他看到的是一群很奇怪的人,在他認為的朝堂上。

那些人穿的那是什麽衣服啊?

紅色的倒還罷了,曲領大袖的樣式也不好看,腰間掛上金銀飾的那是什麽東西,一個像魚一樣的袋子,就用那來標明身份的嗎?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脖子上都還掛著一個白色的圓圈。

這是什麽奇怪的裝束,自古未有。

在唐朝,李世民他爹的時候,衣服的顏色很自由的,就連黃色都不是皇家專用,官員們的衣服黃色紫色多的是,是因為李淵自己經常穿赭黃色的衣服,大臣們不樂意跟他撞衫,所以就不怎麽穿黃色的。李淵發現了這個變化,自己把衣服改成了赤黃色,其他的黃色官員們也就照常穿了。

至於民間,衣服更加穿得色彩絢爛,雖然規定過顏色和品級,但到了民間,別的不說,大唐得女子簡直是人手一條石榴裙。也沒有人在意過紅色是哪個級別的。

唐朝整個穿衣服是很開放的,就算是做規定,也是對官員們的衣服加一點要求。貞觀四年,李世民自己對於官員的衣服做出過具體的規定:“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下服緋,六品、七品服綠,八品、九品服青。”

但看這個朝堂,整個就不是那個樣式啊!

不,衣服並不是最奇怪的,最為奇怪的是,讓李世民一看之下,幾乎忍不住笑出來的是,每個官員的帽子,再說得準確一點兒,是帽翅。不每個官員的帽子,帽子兩邊伸出來兩個長長的棍子,誰家的帽翅這麽長啊?目測足足有一尺長。

房玄齡和杜如晦如果帶上這樣的帽翅,他倆要像往常一樣商量一點事情可是做不到了,他倆死也不會戴的,李世民保證,魏征也打死不會帶,這也太不方便了啊,這行走都不方便啊,這是哪個笨蛋的要求啊。

他當然不會知道那是這個朝代開國皇帝的要求。

看到那種帽子以及長的誇張帽翅,李世民第一反應是那種一尺長的帽翅有什麽用?

難道就為了不讓官員們交頭接耳嗎?這能到朝堂上的事情能是小事嗎?這能選拔過來進入朝堂商議的人難道顧得上交頭接耳說悄悄話嗎?

作為一個君王,對於出現這種事都沒有辦法的嗎?以至於要發明這種奇怪之極的帽翅,平時除了礙事,一點用處都沒有。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些官員們都是泥捏的嗎?性格那麽好,這種奇怪的帽子讓戴就戴,這要是再自己的朝堂上,自己要膽敢讓魏征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他們戴這種帽子,隻怕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氣得摘下來摔自己臉上,說不定還得踩上兩腳吧。

他看了一眼站得整整齊齊的人。

奇怪歸奇怪,但看這些人,應該是上朝,就憑他當了這麽多年帝王的直覺,他感覺那是正在上朝,可是這是誰家的朝堂啊?

他掃了一眼那些站立得整整齊齊的人,其中一個人走出來對他說:“官家,今日無事,就退朝吧。”

“官家?”這是什麽稱呼,這麽奇怪,是“官家”不是“陛下”。

這個稱呼聽著真的是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而且說話的聲音也這麽奇怪,一種軟綿綿的感覺,根本不是自己的朝堂上那種鏗鏘有力,那種火藥味十足,那種動不動能幹起來,那種至少說話中氣十足,說一句是一句。

還沒有聽一句議事,李世民就鄙視,心裏想:“這是誰家的朝堂,這麽軟綿綿磨嘰嘰的風格能撐起來天下才怪。”

看他沒有說話,官員們非常有秩序地退出。

空空的宮殿轉眼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不是,還有宮娥和太監。

李世民瞧了一眼那些宮娥,隻覺得這種女子怎麽可以選入宮來當宮娥,一個個那麽瘦弱,弱不禁風,而且衣服的顏色與容顏一樣寡淡,根本不是唐朝女子的明麗飽滿,雍容大氣。最要命的是,一個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除了脖子和手,那麽都裹的嚴嚴實實的,唐朝普通的女子也是曼束羅裙半露胸的風情好不好?

李世民鬱悶得閉上了眼睛:“這是誰家的天下,怎麽會連女子都不見半點風情?”

李世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長穿的朝服,自己那套窄袖圓領,配上折上頭巾,腰間佩戴九環帶,腳下著六合靴的全套裝束呢?自己的簡單方便的窄袖圓領袍服呢?

這是什麽古怪的衣服?

一身紅色,還是雲龍紋深紅色袍,隻袖口和領口為白色,還有就是襯裏是白色紗衣,脖子上還套著一種上圓下方的鎖形裝飾,後來他才知道那款設計叫方心曲領。

自己多少華美服裝,多少輕裘,多少大氅,自己為什麽要穿這麽難看的衣服啊?

難看也就算了,最主要是這種衣服一定不舒服,李世民試著揮動了一下胳膊,果然是不舒服,太緊了,那麽寬的袖子,唱戲嗎?

這還怎麽跑馬,怎麽打馬球,怎麽射箭啊?

他很是鬱悶的走出宮殿外邊,看了一眼宮殿上的匾額,上麵的字雖然不是褚遂良如此華美豐瞻的字體,但絕對不難看,寫得還挺好的。

他看了一下那塊匾,認出來是“文德殿。”三個字。

文德殿是什麽鬼呀?聽著感覺像一個書房一樣,一看就不像能處理大事的地方,這到底是到了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