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雅童聽到她的話,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巴,顯得有些吃驚:“朵拉姐,你認識我嗎?”

安朵拉笑了笑,又指了一下她的旁邊:“我可以在你身邊坐下嗎?”

易雅童立即想要將自己身上地外套脫下來鋪在地上,畢竟她自己覺得自己直接坐在地上沒有什麽,但安朵拉地身份這麽高貴,可不能跟她一樣這麽的粗糙。

誰知道安朵拉還沒等她脫下外套,就直接坐到了她地旁邊,就像是沒有看到地麵滿滿地灰塵一樣。

她地這一個動作讓易雅童下意識地跟她親近了一些,畢竟覺得她跟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同。

安朵拉側目看她:“我當然知道你啊,你們進來的這一批練習生,我都是有好好關注的,可能有一部分人我現在還不能叫出名字,不過我也在繼續努力啦。”

易雅童垂著眸,笑了笑:“是啊,這一批進來的人太多太多了,感覺在裏麵沒有一點什麽出色的地方的話,都很難被注意到。”

“那你覺得自己出色嗎?”安朵拉淡淡地問道。

易雅童立即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出色,相反我覺得我自己遜斃了,每天都是——”她突然止住了話,才意識到這些話不能夠跟安朵拉說,自己可是她旗下的練習生,對著自己的老板說自己成績不好,這不是盼著自己老板炒自己魷魚嗎?

“你覺得說如果你不出色的話,我為什麽會記得住你的名字?”安朵拉仿佛沒有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挑了挑眉繼續說道。

易雅童緊咬著唇看向她,她知道安朵拉是什麽意思,但怎麽可能?自己一點能夠吸引人的地方都沒有,安朵拉注意到自己,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名字特殊吧?

“你覺得你跟我的差距在哪裏?”安朵拉突然又換了一個話題。

易雅童立即擺了擺手,神色有些慌張:“差距可大了,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天,我是被踩在腳底下不知道多少丈的深淵……感覺我每次看你的時候都需要抬起頭仰視。”

安朵拉又朝她坐近了一些,跟她肩膀挨著肩膀,盡量讓她覺得自己跟她有身體上的接觸,這樣會讓她有安全感一些。

“那你知道我從你那個地方爬上來用了多久嗎?”她又像是完全不需要得到易雅童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用了差不多快十年的時間。”

易雅童眨了眨眼睛,畢竟她不知道安朵拉在中間都經曆過些什麽,她隻知道她一注意到安朵拉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頂峰,所以她一直認為安朵拉的成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你現在還比我那時候好一些,公司還能夠設置練習生的製度來給你們培訓,但那時候的我就是自己亂闖亂撞,反正公司簽了你並不代表著他要捧你,你要是想出頭的話,就得自己去闖。而且那時候我見識比較少,穿著又比較土,說話還帶著口音。”

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安朵拉也不由的笑了笑,但並不是瞧不起那時候的自己,隻是覺得那一段經曆現在說起來也很遙遠了。

“那個時候,我就每天咬著一個木塞,拿著前一天別人不要的報紙,一大早爬起來在陽台上念報紙,盡量讓自己念得字正腔圓。你不知道,一邊咬著木塞一邊讀的感覺有多難受,而且那時候有人跟我說,你不用練了,你的口音就是這個樣子,矯正不了的。”

易雅童唇瓣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

安朵拉還是自顧自地往下說:“然後我就一邊點頭應著他們,每天早上還是一大早爬起來念報紙,因為我覺得努力了不一定行,但不努力就一定不行。”

易雅童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睫輕顫,覺得自己的心中像是受到了觸動。

“所以等到後來我去劇組麵試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我是從專業院校畢業的,其實我什麽院校經曆都沒有。練好了口音之後,我也比以前的自己要更容易拿到劇組的演出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能夠從此出人頭地,走上人生巔峰。”

易雅童聽得有些入神,怔怔地問了一句:“啊,為什麽呢?”

安朵拉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易雅童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覺得跟安朵拉的關係,似乎通過她的這一番對話要拉近了一些。所以也隻是瑟縮了一下,並沒有做出什麽抗拒的動作。

安朵拉心裏明白,易雅童已經慢慢的放鬆了對她的設防,繼續麵不改色地往下講。

“因為劇組裏麵的人這麽這麽多,你要怎麽能夠讓別人注意到你呢?有的時候你在裏麵演的角色,可能從頭到尾就隻有一句台詞,這樣子默不作聲的人,你想讓別人怎麽注意到你?”

“然後我就盡量爭取一些比較引人注意的角色,即便劇組看到我沒有經驗,刻意把我的演出價格給壓得很低,隻要能夠出鏡,我都在所不惜,那個時候的我,為了省錢,從開拍到殺青,一直都睡在劇組。

我記得有一次,我直接在旁邊睡著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劇組已經沒有了人,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我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睡了過去,那是一個荒郊野嶺,我身上隻有一件軍大衣,我就隻能夠在那裏裹著軍大衣睡了一個晚上。

“等到第二天劇組來的時候,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旁邊的易雅童突然開始抽泣起來,安朵拉有些手足無措,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講錯了,低著聲音問她:“這是怎麽了?我說的地方有這麽感動嗎?把你都給感動哭了?”

易雅童搖了搖頭,又被她逗笑了,那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很是有趣。

“朵拉姐,其實我真的不出色,我每天練習的時候都會被導師罵,導師就說我完全不努力,可是我真的非常的努力,我知道我自己腦子笨,沒有演出的天賦,所以我就加強訓練,每天都是最晚一個離開練習室,每天最早一個去。”

她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委屈,本來這些話她都不會跟安朵拉講的,畢竟安朵拉的身份擺在那裏。

可是剛才聽了安朵拉的那一番話之後,她就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了跟她傾訴的欲望:“可是我還是笨,還是被導師罵,我甚至覺得我是否入錯了行?我甚至覺得,即便我去做一個最簡單的銷售,我也覺得要比這裏要來得高興。”

安朵拉笑了笑:“你覺得自己努力的程度達到了百分之多少?你覺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有沒有錯?”

易雅童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她拋出了兩個問話,自己似乎思考過,但又似乎沒有認真的思考。她仔細想了一下,表情有些迷茫:“努力的程度應該達到了百分之七八十,努力的方向……”

說到這裏,她又有些沮喪的低了低頭:“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努力的方向有沒有錯。”

安朵拉嗯了一聲:“所以你一開始為什麽要進戲劇部?是因為你的好朋友在裏麵嗎?”

看到易雅童有些訝異地看著自己,她又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都說我平時都有觀察你們每一個人,所以我知道你跟另外一個女孩走的比較近。”

易雅童便慢慢地點了點頭:“我們在大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寢室的,當時來朵拉姐您的工作室麵試,最終知道我們兩個人都進了的時候,我們很高興,並且約定了一直要在一起。可是後麵我才發現演戲真的不是我的專長,我倒寧願去唱歌。”

安朵拉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肯定:“所以你都已經想到這裏了,為什麽還不離開戲劇部直接去唱歌呢?”

易雅童眨了眨眼睛,表情似乎有些不解:“所以還可以這樣子的嗎?難道不是說選了一個部門以後就不能夠換了?”

安朵拉搖頭笑了笑,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真的傻呀,你覺得我們可能為了便於管理,而讓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麽的人,進了一個部門之後,就完全不允許轉部門嗎?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吃,但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吃後悔藥就能夠改變的。”

她又慢慢的站起身,輕輕地拍著自己衣服上的灰塵:“我剛才說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成功這句話是建立在你走對了方向的基礎上,如果說你一開始就選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並且在知道走錯了之後,還一直倔強地繼續走下去。”

她低著頭看著易雅童,慢慢地收起了笑容:“那這樣子的話,我覺得你確實可以換一個行業了。”

易雅童怔怔地出神,她不知道安朵拉為什麽來到天台跟自己說了這一番話,又突然地走了下去,就仿佛她來這裏就是為了開導自己而已。

但那一個人是安朵拉啊,不僅僅是在公司,連在整個娛樂圈都處於金字塔頂端的安朵拉,會專門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人物來到天堂來開導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