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尹同劉婉回到阮家時,阮家的下人都驚呆了,這兩人何時混到一起的?劉小姐不是先前才隨她家的人回去了?現在怎會和斯尹王子一起出現?
看著遠去的背影,兩家丁是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阮家現在太熱鬧了,關係雜亂得很。
到了竹林時,劉婉望著地上被月光拖得長長的影子,輕輕說道:“斯尹,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斯尹望了望路邊的石頭,尋了一塊好坐的,將劉婉放了下去,他自己則坐在了旁邊的石塊上。
劉婉抬頭看著月亮,哥哥考上狀元之後就沒這麽看過月亮了,這麽多年了,月亮還是像以前一樣皎潔好看。
“今日月還是往日月,人卻不似往日。”劉婉垂下眼眸,眼眶又濕了,真的想念哥哥了,也懷念那時候的劉家了。
斯尹抬頭看了一眼月亮,笑道:“人若一成不變才是最可悲的。”
這一次劉婉看清了自己的父親,心也在從茗玉樓醒來那一刻碎了,如若一切還似從前,是不是哥哥就可以一直護著她?而她的父親也不會將她許給王公子?
“我沒有哥哥和父親護著了……”
劉婉不是不想回家,而是那個家,她不敢回了。
“我沒有哥哥了……”斯尹沉聲應了一句,以前他會眼含淚水,可現在已經看淡了,提起他們,心裏也泛不起漣漪了。
兄弟手足殘殺,劉婉感受到了斯尹的無奈和痛苦,她柔聲道:“抱歉啊,讓你想到不開心的事了。”
話說出來,她自己也驚訝了,這大概是印象中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何時起也懂得共情了?
斯尹笑笑,無所謂道:“不是你讓我想到了不開心的事,而是看著你就像看到了從前的我自己,我曾在深淵裏打過滾,懂得個中滋味,所以不願看你入了泥潭。”
因為看到了劉婉的軟弱,知她不過是個愛流淚的姑娘,卻偏要用強勢偽裝自己,太過像曾經淋過雨的自己,所以斯尹不願看她陷得更深,想要為她撐起傘,便當是為曾經沒有人撐傘的自己撐起了一把傘。
劉婉眼眶泛紅,斯尹的這番話又讓她鼻子一酸,以前除了哥哥會與她無憂無慮的談天說地,便沒人與她真心交談過了,而她也習慣了別人的花言巧語,現在的斯尹讓她有種回到了以前的恍惚感,這一次的淚水是感動的。
看著劉婉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斯尹眉頭一皺:“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了,我護著你,別哭了!”
兄弟?劉婉又氣又好笑:“誰要當兄弟啊?”
哭成這樣還這麽倔呢?斯尹看著劉婉笑道:“作為我的兄弟,總是這麽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劉婉抬手擦了眼淚:“誰哭了?才沒有!”
斯尹抬手戳了戳太陽穴,笑道:“既然是兄弟了,以後幫我留意留意鍾清淺唄。”
劉婉才好了的心情又鬱悶了,她本是將清淺視為敵人的,可今天她卻給自己尋來了大夫,她也才意識到清淺似乎不那麽在意比賽,倒是自己強迫她比賽了。
受了傷之後,劉婉看事情似乎也比以前通透了,她對著斯尹點點頭,斯尹救過她,幫斯尹忙就當是補上人情了。
“先前嚇到你們時沒注意到,昨晚看到她跳……”說到此處斯尹停頓了,知道跳舞是劉婉的敏感詞,便轉了話鋒繼續道,“昨晚細看之後,被她驚豔到了。”
劉婉也不那麽敏感了,反正她也接受了現在跳不了舞的事實了,這麽多年來,因為跳舞會被家人誇讚,便一直苦練舞蹈,受了傷之後家人急著把她扔出去時她明白了,她越要緊握的東西越發握不住,從今往後,她要為自己而活了,舞也隻為自己而跳了。
也難怪昨晚看清淺跳舞會那麽不安,先前說她花裏胡哨不過是不願承認看得出了神,現在肯直視內心了,也清楚清淺那舞是投入了感情。
她那一舞是為南宮煜而跳的,定然是極重要之人才會跳得那般靈動……
想到此處,劉婉提醒斯尹道:“斯尹,清淺與南宮煜是共同出生入死過的人,你當真要浪費時間精力去接近她?”
斯尹明白清淺與南宮煜之間的情況,但未定乾坤,便還有扭轉的機會,他要得到的東西就未曾失手過。
……
第二日天抹白時,清淺頂著個黑眼圈回了阮家,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讓南宮煜喝酒了。
昨兒晚上清淺本是想將南宮煜送去南宮府的,但是南宮煜就是不聽勸,東倒西歪到處轉悠,清淺無奈,尋思著將他帶去小院裏住一晚吧,可南宮煜就像長了一身反骨,讓他往東他偏偏往西,清淺強行拉拽也拽不過他,一來二去的清淺累了、妥協了、隨他了。
不放心讓他自己在夜城瞎逛,清淺就陪著他,他走走停停,笑得像個不懂事的孩童,時不時還要讓清淺追趕他,或者讓清淺先跑,他追。
清淺不得不配合,就當是帶孩子了。
南宮煜還是逢人就說清淺是他未婚妻,還說得特大聲,清淺恨不得找個縫鑽,一開始還極力解釋,後來擺爛了,聽到路人祝福也隻是生無可戀一句:“謝謝。”
南宮煜大概是把夜城除了他家那條街和清淺小院那條巷子外的角角落落都走過來了,連路過的狗他都要上去打個招呼,打鳴的雞也被他模仿了一番,甚至看到路邊的柱子他都要笑嗬嗬上去行個拱手禮,對方一直沒回複之後才憨笑著說道:“這人好傻。”說完嫌棄地繞開走了。
清淺在後麵揉著太陽穴:“到底誰傻?”
南宮煜搖著頭:“反正不是我傻。”
還知道答話?清淺輕歎一口氣:“南宮煜傻!”
南宮煜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瞪著清淺:“胡說,南宮煜不傻!”說罷眼睛一閉,腦袋往清淺肩膀上倒去了,清淺趕緊抬手環住他。
不知道是走累了,還是被酒麻痹了,才倒下去就睡著了,呼吸平緩,很是安逸的樣子。
月灑清輝,路邊燈籠裏燭光柔軟,南宮煜緊挨著清淺,酣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