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歎了口氣,眼裏閃爍的水花,讓我不禁有些發酸。
魏氏魏氏……
即便我再三逼問,她依舊不記得自己的姓名。
或者說在她的骨子裏,嫁雞隨雞,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天。她的夫家,就是她的一切。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站起身,從袖口裏掏出兩塊沉甸甸的金元寶,放在了桌子上。
“王妃這是……”
我原不想解釋,畢竟若說得多了,她又會擔心這擔心那,絮絮叨叨個沒完。
可我看著她身上,那件舊到劃絲的衣衫。又聯想到,她最在意我那便宜爹,違背著自己良心道。
“女兒從瑞王府帶來的禮物,是到不了母親手裏的。”
“初夏將至,母親身上的衣服,也穿了五六年了。母親且去裁身新衣服,也好有些如夫人的體麵。”
“省得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說父親苛責王妃之母,惹下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我抬腳離開了梨春苑。
沒走幾步,便看到了我那便宜爹。
我白眼一翻,拎著裙子就要轉頭離開。
可我那便宜爹,卻難得地叫住了我,說燕承瑞現在,正在後花園裏賞花。
他說得輕快,眸底的笑容更是耐人尋味。
我一看到,他那賤兮兮的模樣就心煩,登時蹙緊了眉頭,把嫌棄二字寫在了臉上。
他從來不主動與我說話,更不會多看我一眼,但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於是我來到了後花園,遠遠的,一樹粉色的垂絲海棠樹下。
燕承瑞身著黃色袍子,配著白玉腰帶,墨發如瀑,眉目如畫,遺世獨立。
而他身側的那位女子,一身淺粉色衣裙,雙眸含水,我見猶憐。
正是我那個,原本應該嫁給燕承瑞的二妹妹——嶽瓏琪。
我停下腳步,看著遠處的一對璧人,蹙了蹙眉,冷笑出聲。
原來我那便宜爹,屈尊降貴地和我搭話,暗示我來到花園,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一麵。
他是在後悔,自家嫡女沒能成為王妃,所以才搞這麽一出郎情妾意圖,好讓我知難而退,自愧不如?
隻可惜,我不是從前那個膽小懦弱,自卑愛哭的嶽風盈。
現在的我,可是個不畏生死,不服就幹的超級機關槍!
我穩了穩心神,斂下眼眸中的氣惱,換了驚喜的笑容,走到了燕承瑞身邊,攬著他的胳膊。
“王爺原來在這裏,讓妾身好找。”
許是我從來沒主動親近過他,在那一瞬,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
但下一秒,他眸中再次染上溫柔,寵溺一笑。
“見你還沒從梨春苑出來,本王就在花園裏隨便走走,沒想到恰巧碰上了五小姐,所以寒暄了下。”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向嶽瓏琪,眸光閃閃。
“二妹妹在和王爺聊些什麽?看你們的表情,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燕承瑞莞爾一笑,輕輕地捏了下我的手指:“二小姐說,王妃打小吃了很多苦,煩請我多多照顧你。”
我眉心一蹙,不解地看向嶽瓏琪。
嶽瓏琪微微揚唇,神情淡然,她向我們福了一福,便告退離開。
回王府的馬車上,我端坐在角落出神。
難道是我多想了?
嶽瓏琪並不是來搶我的夫婿的?
如果真的如此,她為什麽要聽從,我那便宜爹的命令,來花園會見燕承瑞?
可如果是我多想了,那我豈不成了個不分青紅皂白,爭風吃醋的Joker了?
我重重地呼了口氣,抱著雙腿,像個鵪鶉一樣,把自己窩在車角。
自從我來到這段時間裏,我甚少見這位矜貴的嫡小姐。
即便我偶爾挑水路過,她也總是婆子丫鬟們圍成一圈兒,向我微微點頭,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芝蘭說,我那便宜爹的大老婆死的早,就隻剩下這一個嫡出的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隻是這二小姐,打小就性子清冷,恪守禮節,對誰都是一副點到為止的模樣,讓人生不起親近之感。
而根據我這三個月的自身經曆,又結合府裏人對她的評價,證明芝蘭此話非虛。
可就是像她這樣清冷出塵的女子,卻為了一個被欺壓了二十年,卻從未出手相救的庶女。
來拋棄自己的矜持,主動向自己的妹夫搭話示好,這難道不是件很詭異的事嗎?
我的思緒越發混亂,隻覺著一個頭兩個大,連聲歎息。
若早知道,我會穿越到這個書中的世界,我就應該把那本書熟讀背誦。
而不是挑自己喜歡的節點去看,以至於身在其中,卻像個半吊子一樣,對人物的秉性,以及未來發生的事情,半知半解。
“好好的,怎麽歎起氣來了呢?”
燕承瑞向我靠近了些,溫柔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是在魏夫人那裏遇到困難了嗎?”
我搖了搖頭,自然地靠在他的肩頭:“你覺得嶽瓏琪是個什麽樣的人?”
“嶽瓏琪?你是說你的二妹妹嗎?”
我點了點頭,他思忖了一會兒,認真回答道。
“二小姐她清冷高潔,待人彬彬有禮,不會讓人覺得親近,也不會讓人覺得疏遠。是個很有教養的大家閨秀。”
我眉頭一挑,抬頭看向他:“那王爺喜歡她嗎?”
他笑得淡然:“二小姐謙和有禮,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
一直以來,他都是笑意盈盈。
可這次不知怎麽,落在了我的眼中,卻讓我有些氣惱。
“你就這麽相信她?你就這麽喜歡她?”
“你不是說隻相信我,隻保護我嗎?”
“我隻說嶽瓏琪的名字,你就知道,她是在花園裏和你講話的人。”
“那麽我呢?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嶽氏?還是燕嶽氏?”
我像炮彈一樣發射的質問,一時間讓他啞口無言。
可等我把這些話,全部吐出之後,我的心中,湧起了後知後覺的後悔。
很顯然,我的情緒失控了。
我從嶽風盈母親那裏,感受到了封建社會的荼毒,以及深深的無力。
後來,我又在便宜爹的挑釁中,看到我名義上的丈夫,和原本就應該嫁給他的嶽瓏琪,言笑晏晏。
那樣讓郎才女貌的場景,讓我生出了莫名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