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情真意切,讓我聽得心裏忍不住發酸。

我不敢再呆下去,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一回宮,我就在小廚房裏做桂花糕。

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如此循環往複後,我做出了一大灘爛泥。

聽到周圍太監宮女們的竊竊私語,我泄氣不已,甚至有些惱羞成怒,覺得燕承鈺是在耍我。

可是後來我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我失憶了,所以我不記得從前的事情,連帶著從前的手藝,也忘得一幹二淨。

可答應了人家的事,也不好言而無信。

畢竟他那樣想念我的桂花糕,那麽我從前的手藝一定很棒。

於是,我偷偷安排禦膳房最好的糕點師傅,做出最好的桂花糕,給燕承鈺送了過去。

可聽送糕點的小太監說,燕承鈺看到桂花糕後,忽然仰天大笑,隨後打翻了糕點,癱坐在地上哭泣。

燕承鈺的反應,讓我甚是羞愧。

他一定是嚐出來不是我的手藝,所以才生氣至此。

可我也不想欺騙他,但他也不至於為了口吃的,把自己給氣哭了。

這樣想著,燕承鈺走了進來,對我笑道:“我們盈盈怎麽這樣唉聲歎氣?”

“可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他坐在我的身邊,伸手攬住了我。

我半靠在他的懷裏,悶聲悶氣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出征?”

“你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給我暖被窩了。”

他噗嗤一笑,捏了下我的鼻尖:“你這沒良心的,原來是為了這個,才舍不得我離開。”

“不過我也舍不得你,所以我已經下旨,令燕承鈺掛帥出征,平定叛亂。”

“真的嗎?”

我猛地坐了起來,喜笑顏開:“那他何時出征,我們要不要不去送一送他?”

他微微挑眉,勾笑道:“他已經走了,我們隻需要靜候佳音即可。”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失落。

我再次窩在他的懷裏,看著他虎口處的牙印,玩弄著他的手指,悶悶不樂道。

“早知道,我親自做桂花糕給他送去了。”

“盈盈在說什麽?我怎麽有些聽不懂?”

我歎了口氣,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等燕承鈺回來後,阿瑞可不可以不要再把他鎖在府裏了?”

他勾了勾唇:“盈盈何出此言?”

“他做了什麽,黎國人盡皆知。我這麽做,也隻是顧念著兄弟之情,想方設法地留他一命罷了。”

燕承瑞說得有道理,我無力反駁。他繼續笑道。

“更何況,戰場上刀劍無眼。他若是為了黎國戰死沙場,也算是將功折罪,死得其所。”

他說得輕飄飄的,甚至還帶了幾分愉悅。讓我錯以為,他本就是盼著燕承鈺死的。

我閉上眼睛,甩開頭腦中荒誕的想法。

他們即便再不共戴天,卻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燕承瑞對我一個外人,都那樣縱容,那麽對待自己的手足,也一定不會那樣狠心。

我這樣想著,心裏稍稍放下。

可就在這時,蒹葭宮的小太監,驚慌失措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啟,啟稟皇上,皇後娘娘!”

“二皇子他,他突發痘疫,高燒不止,剛剛已經去了!”

“什麽!”

我猛地坐了起來,不可置信:“痘疫不是已經都結束了嗎?二皇子怎麽會突然暴斃!”

“嶽淑瑤呢?她現在怎麽樣了?”

燕承瑞攬著我的肩膀,手掌輕輕地摩挲。

他轉頭看向小太監,淡淡道:“傳朕的旨意,為免痘疫再度傳染,即刻將二皇子的屍身焚燒,葬於京郊皇陵。”

“淑妃痛失愛子,朕亦心痛,詔升淑妃嶽氏為貴妃,嶽侍郎升為尚書令,以表朕心……”

燕承瑞安排得很妥當,可我的心裏,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荒涼。

我勸燕承瑞去看一下嶽淑瑤,可他不肯,反而把我打橫抱起,春宵一度。

第二日,我便假借燕承瑞的名義,匆匆趕往蒹葭宮,探望嶽淑瑤。

她半靠在軟榻上,臉色蒼白無血,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是清減不少。

可她的精神還是好的。

她見我過來,便令婢女扶她站起來,向我行禮。

我趕忙扶她坐下,坐在軟榻的另一側,想要說些什麽安慰她,卻隻說了句“保重身體”,便再也沒了下話。

她笑著搖了搖頭,抬頭看向我:“這是自然,臣妾和皇上,還會再有孩子的。”

雖然平日裏,她總是笑裏藏刀,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譏諷我。

還明裏暗裏,利用燕承瑞的寵愛,設計陷害我和嶽瓏琪。

但拋卻一切不說,我很驚詫,嶽淑瑤僅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便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掙紮出來。

可同樣的,我也十分欣慰,她能夠很快振作起來。

畢竟無論我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事已至此,我探望的目的已經達到,也無話可說。

我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嶽淑瑤卻在我的身後說道。

“皇後娘娘,臣妾真的很羨慕您。”

我轉過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她繼續笑道:“無論您變成什麽樣子,他永遠都會愛你,而您也永遠都是你自己。”

嶽淑瑤口中的“他”,指的是燕承瑞嗎?

我依舊迷惑不解,卻忽然想起了燕承瑞的囈語,脊背發冷。

我看著嶽淑瑤,忽然笑道:“你說二皇子的死,會不會是一命換一命嗎?”

此話一出,嶽風盈立刻瞪大了眼睛,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她身形不穩,被婢女攙扶。

過了好久,她才逐漸緩過來,對我笑道。

“皇後娘娘說了些什麽?臣妾怎麽聽不明白?”

我目光冷凝,微微蹙眉,可她卻不給我追問的機會,反而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一時間,蒹葭宮上下亂成一團。

我冷冷地看了她最後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嶽淑瑤在有意隱瞞,說明傅雲生的死,的確和她有關。

而這句話,是從燕承瑞的口中透露出來。

說明燕承瑞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

可是……那又怎樣呢?

傅雲生是意圖殺害我的凶手。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