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阿棉又頂著風雪回了家。
四周寂靜, 雪地靴踩過道路上的雪層時發出有點脆有點糯的聲音。
“你去幹嘛了呀?”溫媽媽問。
“和肖悸哥哥學京劇呢。”
“喲嗬,他還真教你啦, 看得起你。”
看, 父母們在自家孩子麵前向著別家孩子的說辭,在哪兒都一樣。
不過肖悸那性格,能來教他怕也確實是壓下了玩的心思, 估計以往這個時候,他可都在找著一群朋友, 在外麵打牌花天酒地呢, 哪能真答應她每天下午來教他京劇。
早上睡夠了, 下午就攤上她,晚上估計躺一會兒一天就這麽過去了,畢竟當老師可不是什麽好差事,累得慌。
上樓之後阿棉又拿著手機在書桌邊上坐了一會兒,肖悸給她說了幾個簡單易學的入門級的唱段,讓她回去多看看,按照他教他那吊嗓子的方法, 在家喊。
小姑娘覺教的方法很對,一方麵出於喜歡, 另外一方麵又因為閑在家裏無聊,於是坐在窗邊一邊看雪, 一邊胡亂唱一通。
當然她也有寒假作業。
那便是練字和寫作,還有一些心得之類的,都是些形式上的東西。
上午的時候呢阿棉就選擇在家裏坐著, 看著窗台的雪紛紛灑落, 開著暖氣煉鋼筆字。
一般她喜歡抄一些詩句之類的, 神清氣爽, 但是又有點單調,於是也阿棉也非常盼望下午去那兒學點什麽。
這樣的冬天,圍繞著感興趣事情學習,配上一杯熱茶,什麽都帶上了淡淡的暖意。
但是因為年關近了,當天吃完飯,溫媽媽就提議,帶著小棉還有溫爸爸一起去購買年貨。
這些天也一直都待在樓上,好不容易溫爸爸也休假了,一家人平常確實沒有一起出去過,今天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雪也停了,外麵出了暖融融的太陽。
那我去給肖悸哥哥打個電話。
小姑娘跑上樓。
“喂,肖悸哥哥……老師嗎?”
“怎麽?”
“嗯,我今天下午有點事不來了,可以嗎?”
“什麽毛病,才學一天就想著翹課?”
“不是我媽媽讓我陪她出去買年貨。”
兩人說了一陣之後,肖悸沒脾氣的把電話掛了。嘴上說著生氣,臉上卻還是笑著,這小姑娘,還真請個假都要和自己打電話。
一家人歡歡喜喜出了門。
溫爸爸開了輛車出來,三人一起上車,阿棉忽然又想起之前帖子上那件事情,摸了摸大腿邊上的坐墊,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怎麽啦?”
溫媽媽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問。
“沒什麽。”說著她伸出洗白的手指,在沾了些霧氣的車窗上畫來畫去,最後寫了幾個字--新年快樂。
過年都是要回家的,就連家裏的傭人也不例外。
這種時候,也什麽都得親力親為才有成就感,比如說和家人做一頓年夜飯,一起包餃子,或者說買回幹果糖果,一袋一袋提著放進車廂裏的時候,總有一種提前做好對客人“歡迎光臨”這種準備的儀式感。
雖然街上清清冷冷的,但是購買年貨的人還是很多,偶爾你可以看見小孩子笑臉以及他嘴邊上粘著的冰紅色糖漬。
一晃好像又回到童年玩鬧的時期。
隻是在這空當兒,阿棉忽然想起許久前做的那個夢來。那種種隱隱不真實的感覺,讓她突然覺得有些冷,便將圍巾下意識攏緊了一些。
就在這時候,棉衣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是舒佳。
【成績都出來了喲,可以到教務管理係統查了。】
【還有新年在家過得怎麽樣呀?有沒有想我?】
【想的想的。】
兩人發了幾個表情,鬥來鬥去了。
最後舒佳催阿棉趕緊查查自己的成績,大學期末考試的成績是一科一科出的,都看老師的速度。隻是阿棉放假了開心,一下把這事兒拋到了腦後。
舒佳這麽一提,她便打開教務管理係統的網頁,點進成績欄看了一下。嗯?各科都是95分以上,哇,於是她便也歡天喜地截了個圖發給舒佳。果然,舒佳一陣狼嚎。
【嗚嗚嗚,不愧是我的小寶貝。你這考的也太漂亮了吧。】
【我操,現代漢語,99分,你是真的牛逼呀,我到時候就看那個蔣小翠還怎麽蹦噠,成天裝清高。】
阿棉發了個安撫貓咪的表情過去,沒再說什麽。過一會兒周鬱禮也發消息過來了。隻是一句很簡單的問候:【快新年了,過得怎麽樣?】
【很好呀你呢?我在家學京劇,和一個哥哥學。】
【嗯,我偶爾看書。】翻完最後一頁,周鬱禮順手將書丟在了桌子上。
目光停留到屏幕上哥哥兩個字上,忽然又想起那一次貼吧上看到的視頻,那幾個看起來也並不比她大多少而已。
【記住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不要和別人太接近。而且你上次說那幾個人特別要避開。】
阿棉一看便沒敢把教她京劇的老師就是之前提過的肖悸這件事告訴他,一來她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二來著實是被他的唱腔勾起了興趣。
兩人問候了一陣,便沒再聊了。
溫媽媽看著後麵小姑娘拿著手機,認真點來點去的樣子,問道:“是同學嗎?”
“是的啊。”她回,彎了彎眼睛。
她以前的時候和同學相處的並不太愉快,隻過了一個學期好像在學校過得還不錯呀。
“多交點朋友也很好。”
溫父溫母自然也不知道貼吧的事情,他們倆是那種典型的中年男女,熱愛生活,也投入工作,但是對網絡上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少,而且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他們身邊的人也都比較保守。
他們一直以來關心阿棉的學習生活也都是通過假期裏的觀察,有時候也會擔憂這孩子在學校裏成長出了問題。
可是小姑娘性子也不活潑,有點慢熱,小時候還反應挺遲鈍的,他們隻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健康成長就好了,隻要不出什麽生理心理疾病,成績再差都能接受。
一轉眼一天過去。從那天起,阿棉每天都往肖悸家跑。春意有時候也納悶,每次來找小姑娘都不在家,手機也沒帶,問了溫媽媽你才知道他去肖悸那小子那兒了,頓時氣得跺腳。
肖悸教她也是一絲不苟,不過讓他心裏舒坦的一點在於,溫小棉天生嗓子就挺好。
雖然學習速度慢了一些,總歸沒讓他覺得煩。
他和第一次教阿棉的時候一樣,叫她坐軲轆椅子,然後吊嗓子,回去又給布置練習的作業,第二天來檢查。
每回阿棉過去,他都是穿著那種貼身的又很單薄的長衫,看上去帶著民國公子的清俊和昳麗。偶爾叫溫小棉走神,看呆了去,她總覺得這肖悸平日裏**不羈的,這唱起戲來就更加了,尤其他還唱的是反串。
“……”最後一個音剛落,小姑娘就迫不及待的鼓起了掌。手掌軟綿綿的又很用力,恨不得拍紅了才好。於是肖悸問:“你覺得我唱的好嗎?”
“當然呀。”
“仰慕我是吧?
對對對,阿棉順著他的話頭說,把馬屁都給拍順溜了。
表情可愛的不行。
視線相對的時候肖悸偶爾會想,但凡是個正常人,除了某些嫉妒性極強又惡毒的女性外,很難不喜歡這樣的女孩。
不過這樣的心思起來後,胸腔裏隨之而來的是某些藏不住的衝動。窗外在下著雪,阿棉坐在正中央的軲轆椅子上,端正著身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肖悸盯著她視線,有些奇怪,平日裏他都是在她練的時候偶爾抬頭看一眼,但這回眼睛卻好像都粘在他身上了,也看不出喜怒又不點評。
實際上肖悸也有些迷茫,他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他的真實感覺哪一部分又是來自於某種奇異的欲望。
不過他向來不是一個克製自己的人,一來不願,二來克製也沒意思。
於是這天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把小姑娘攔住了,微眯著桃花眼,問了一句:“我比你大五歲,不算大吧。”
小姑娘遲疑的點頭,不知道他要說什麽。“那這樣,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什麽事兒啊?”他穿著白衫,領口是紅色的,雙節扣。
“你跟我談戀愛吧。”忽然就這麽說了,就像唱戲一般從他嘴裏吐出來的詞,帶著一點圓潤蠱惑的味道。
可是小姑娘卻飛快搖頭:“不不,老師你在說什麽呢?”
“聽不懂?”他沒有一點羞恥心的反問。
“不是,我先走了。”說完,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跑進了雪裏,幾乎落荒而逃。
一回去,阿棉就把這事兒跟周鬱禮說了。
她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體質的原因?總而言之,這日的肖悸特別怪。
她想了想,又怕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先發了個消息過去。
【周鬱禮你在嗎?】
對麵回了個“嗯”。
阿棉於是直接給對麵打了語音電話,誰知一不小心按錯,打開時開了攝像頭,於是一接通,周鬱禮看到的便是小姑娘一張帶著點焦急情緒的臉。
蘋果前置攝像頭,也沒開美顏,皮膚雪白紅潤,鼻子微微皺起。他難得怔愣了一下。
“怎麽了?”
“我,我好像發現了一點事情,就是今天我去跟著我那個老師學習的時候,他突然問我……”說到這裏阿棉停頓了一下,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講。
“他問你什麽?”
“他問我要不要和他談戀愛。”
她支支吾吾,聲音細弱蚊蠅。周鬱禮反映了好一會兒,才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麽,當即臉色就沉了下去。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其他什麽事情,比如說肢體上的觸碰。”
“那倒是沒有,就是我感覺他教我的時候一直盯著我。”
“你坐椅子上?”
“對。”
阿棉也察覺不出來他眼神裏麵有什麽,於是便一五一十和周鬱禮說了,畢竟之前周鬱禮跟她講過這個問題,她也很想求證她的奇怪體質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生沉默一會兒,修長的手指撫了撫手機的邊緣,聲音清冷道開口:“你別去他那裏了。”
可小姑娘想要他教自己京劇,一時間有點猶豫。
正抬頭突然發現手機左上角掛著她的臉。
“咦,我怎麽開了視頻呀。”
周鬱禮:“……”你才發現?
“不好意思,我關了關了,頭發都沒梳一身,亂糟糟的在家。”
也沒等周鬱禮開口,手機屏幕便是一片黑。他手指微頓。
阿棉隻能聽到他帶著冷調的聲音,不疾不徐的給她分析:“從你之前說他的表現,再加上他今天的樣子,應該是你和他接觸久了讓他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至於究竟是什麽……
“所以先把興趣放到一邊老師還可以再找,但是如果他對你做了些什麽事情,那就是不可挽回的損失。”
這種冷靜的聲線顯得很有說服力。
畢竟阿棉的體質確實讓人有些難以啟齒。
她最後還是愣愣的點了頭。
肖悸自然不會知道,他在半個小時之內就被兩個人商量著以後該被放在什麽位置了。
於是第二天下午,肖悸坐在沙發上等溫小棉,可是這次足足晚了半個鍾頭也不見她的身影,平時稍微遲一下她都會打電話跟他說,很奇怪。
他打電話過去,對麵甚至不接。要不是被拉進了黑名單,便是小姑娘有意疏遠她。看來是昨天的事情嚇到他了,肖悸想到這裏,有些漫不經心的笑了,不過想到溫小棉在他這裏聽他唱戲時那副神態,他篤定過不了兩天她就會主動來找他。
隻可惜阿棉兩天前就被春意拉著滿大街的出去逛了,順理成章的就把肖悸丟在了腦後。
晚間周鬱禮回發消息問她有沒有見肖悸?
【沒有沒有,我最近都和我姐姐待在一起,大院一個男生也沒接觸。】隨後發了個小貓咪扭來扭去的表情過去。
周鬱禮看著那奶貓忽然就想到了阿棉的長相,軟軟的臉,嫣紅的唇乃至於嘴角的梨渦……腦子想著更進一步,可是他關掉屏幕,提前製止了自己思想的放浪。
可唇角微微上揚,愉悅有點掩飾不住。
阿棉並沒有發現她日常和周鬱禮談論男性的事情,是關係非常好的朋友或者伴侶之間才會做的事情。
畢竟阿棉和春意舒佳都沒有說過她的體質問題,何況這奇怪的體質還是周鬱禮最先發現的。
一些微妙的悸動感混在其中,卻被小姑娘選擇性忽視了,在很多時候,她神經大條的可愛。
每次春節都是春意帶她去逛街的,遇到什麽喜歡的便買,也不在乎錢的事情,一開始,她還有點抗拒。但每年都這樣,也就習慣了。
被拉著到高級商場看了一會兒,春意突然提到:“或許你知道我公司有個男藝人一直想打聽你的消息嗎?”
“誰呀?”
小姑娘拿著春意遞過來的衣服,有些不解的問。
“上次一起吃飯那個小夥子,叫江原的那個。”
“是他呀,他人挺好。”阿棉下意識就發了一張好人牌。
春意摸了摸她腦袋,又想到江原那小子成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一副想要提起些什麽卻又不敢說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不過這小丫頭當真是沒心沒肺。
阿棉換了一身很淑女的粉色外套,春意盯著小姑娘光潔的額頭,突然提議,“不然咱們去剪個劉海唄。”
“啊,剪劉海”,可我以前沒留過劉海呀,聽人說會長痘。
“沒事,你這長著嬰兒肥眼睛又大,剪齊劉海,就是那種簾短的,剛好到眉毛上那種,肯定巨可愛。”
“是嗎?”阿棉將信將疑,最後還是被哄騙著去剪了個頭。
春意確實沒說錯,小姑娘原本眼睛就生得好,這麽一鼓搗,加了個齊劉海,顯得更加無辜又可愛了,而且帶著點時尚的味道,又顯得洛麗塔。
因為她頭發很黑,春意突發奇想,給她買了一套黑色的修身長風衣,胸口別了一朵紅寶石的胸針,玫瑰形狀的。
剛出門的時候卻忽而又碰見兩個熟人,正是薑恒和李落,李落身上穿著淡粉色的羽絨服,顯得氣色很好,他挽著男性的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視線相撞,薑恒的表情明顯一怔。
溫小棉?她和之前初中時期不愛打扮,而且時常害羞的女生完全不同了,露出精致的眉眼後,加上一席黑色的修身風衣,她整個人都看上去過分漂亮。
可阿棉又是一副沒看到他的樣子,挽著春意與他擦身而過。
春意翻了個巨型白眼,考慮到阿棉的心情什麽也沒說。
鼻尖隱隱傳來若有若無的香氣,薑恒手被人挽著,動彈不得。
有時候後悔的情緒隻在一瞬間,就像是台風過境,走了之後什麽也沒了,但是樹木和房屋卻被吹得七零八落,有點說不清的,亂糟糟的感覺。
春意剛送她回家呢,一進客廳,小姑娘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影,不是肖悸又是誰?
“你來幹什麽?”小姑娘有些驚恐的問,溫媽媽正在廚房裏忙活,聽到這聲音探出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人家教你唱戲禮貌點哦?”
“說你上次說的事我不會答應的,而且我也不要你做我老師了。”
聽聽多理直氣壯呀。
肖悸長腿一抬,離茶幾半寸。
“那你可真是忘恩負義。”
“不是我忘恩負義,是你太奇怪了。”
阿棉想到什麽便直接說了出來。
因為是自己家,懼怕的心思都沒了,然後就見男人穩穩的喝了口茶。
“行,那我走了。”
“不答應便不答應,還要來人身攻擊了哦。”
一個哦字拖的很長,也不知他怎麽想的,忽然語調就委屈起來,阿棉看出來他是有點做戲的意思。
溫媽媽在呢,於是阿棉低下頭小聲跟他講:“你不能對我有什麽心思,我知道你在開玩笑。”
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黑色風衣外麵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明天中午12點發。
預收文《粥粥裙下》求收藏,戳專欄就可以看到了,這個很重要,如果大家以後還想看到我的文文的話(不會提前開的,會把現在這本認真寫完)。
救救孩子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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