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做到什麽程度……
楊若謙小幅度左右轉了轉辦公椅，笑道：“我的要求也不算太高，也就把我們自家的影評平台做成全網口碑熱度都最好的，怎麽樣，和動輒給你幾十頁項目計劃書比起來，我們集團的要求都很簡單吧？”
虞靜雨：“……”
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倒不是說這個這個目標太好高騖遠——畢竟是屢次創造奇跡的巋光集團嘛。
可想要在市場環境已經成熟，蛋糕都被分走的情況下橫插一腳，強行入場，那隻能靠更大的利益來收買創作者，用更多的廣告引流用戶。
這兩項，最後轉化出來都隻有一個字。
錢。
但問題是，鋪天蓋地的廣告會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不少用戶的觀感，畢竟一個軟件一個平台總是有受眾的，有人喜歡就會有人不喜歡。
一般而言，隻需要在意那部分受眾群體的用戶體驗就可以了。
楊總卻說，還要注意口碑……
那您那麽想要口碑，就循序漸進一點，以深度為主……
又求快又求好，光砸錢也砸不出來啊！
而且砸完錢，把用戶吸引過來之後，後續轉到流量變現階段，也是個很痛苦的活。
要是鐮刀往消費者身上砍，這些好不容易吸引過來，粘性很差的用戶當場就可以上演一個卸載跑路，前期投入很容易一下子全打了水漂。
那換一種方式，把鐮刀往電影製作方身上砍，比如收錢刷評分之類的，又會導致平台評分和真實情況的割裂，導致網站口碑下降，評分含金量下降。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我的楊老板！
燒錢燒了十年，流量巨大，但仍然止不住虧損的平台大有人在啊！
初入職場就遭遇重大危機的虞靜雨深吸兩口氣，強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追問道：“楊總，您……可以說的再仔細一點嗎？我是要在什麽條件下完成這個目標呢？”
“什麽條件？”楊若謙莫名其妙的反問道，“我這邊隻負責打錢和提要求，具體什麽條件你自己看著辦不就行了？”
虞靜雨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簡短說道：“楊總，是這樣的，我跟您簡單的說一下……如果您想快速把平台搭起來，就以最樂觀的形勢來估計，也很難把盈利、口碑以及規模同時兼顧到。”
“b站您知道嗎？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當然知道不能兼顧，不然我會把這個任務那麽放心的交給你？
心裏話自然不能往外說，楊若謙裝成什麽都不懂的邪惡資本家，臉色一正，閉著眼睛就開始胡扯：“小虞啊，辦法總比困難多，規模做起來了，流量就變大了，流量大了，成本就低了，成本低了，我們就能更多的讓利給消費者。”
“這口碑不就起來了嗎？怎麽能說不能兼顧呢？”
“還有那什麽找電影製作公司收錢刷評論的事情，不行！在我們集團的平台上，做事就要光明正大，別說是別人家的電影，就算是我們自家的電影，也決不允許刷分，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盈利點我也考慮過了，等我們規模起來，流量起來之後，隨便接點廣告，不就能變現了嗎？”
“至於你說的b站，我也懂。但我們高層不會像他們高層那樣高調的宣布什麽寧可倒閉也不變質之類的話。隻要我們能穩紮穩打，成功幾率就很大，優勢在我！”
虞靜雨聽得目瞪口呆。
巋光集團能崛起的這麽快，靠的就是這種異於常人的思路嗎？
隻要盈利就能運營口碑，隻要口碑好用戶就多，隻要用戶多就能盈利，直接互相論證，自我完成邏輯閉環是吧？
左腳踩右腳上天人家好歹還有個腳呢，您這直接就全是泡沫，一點實的都沒有？
有點汗流浹背的虞靜雨甚至不惜掏出手機，點開幾張數據圖，對楊若謙表示道：“楊總，我不是質疑您的能力，可能您還是有點不太懂影評網站……”
“首先是對家太強了，如果他們察覺到自己有丟失市場的可能，也會開始砸錢，依靠現有優勢對我們圍剿，我們燒錢的效率會事倍功半。”
“電影製作公司花錢買影評的事情……有的時候這真不是收黑錢，就和打遊戲有時候需要看攻略，否則根本玩不懂一樣。看電影在某種程度上，也得有一點點引導，否則有的觀眾很可能是因為沒看懂才打了低分，並不代表電影本身很差。”
“還有廣告，光靠廣告商的廣告費，應該無法填補項目投資。”
“這種大動作是需要多方平台提前相互配……”
“合……呃，的？”
說著說著，虞靜雨語速越來越慢，底氣越來越不足，倒不是因為她發現自己話中的漏洞，而是發現辦公室中沉默的有點嚇人，而且那個年輕的老板也在用異樣的神色注視著自己。
滔滔不絕的虞靜雨忽然覺得氣氛有些凝固。
見姑娘不說話了，楊若謙才慢悠悠的表示道：“沒事，繼續說啊，暢所欲言，我看你還挺有心得的。”
楊總當然不是要故意為難一個大三的學生，更不會在待遇上或者工作上給她穿小鞋。
隻是這麽嚇一嚇她，報一下酒店門前那碎碎念的小“仇”而已。
順帶著，也不能讓虞靜雨按照正確的思路走下去——畢竟楊若謙的最終目的是要虧錢，都被虞靜雨說完了，那還怎麽虧錢？
自從避難所公司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盈利之後，楊總就再也沒生起過任何逆向操作的心思了。
原以為想虧錢的時候賺錢，想賺錢的時候虧錢，結果是想虧錢的時候賺錢，想賺錢的時候賺的反而更多了……
還是得用原來的思路才行。
也不知道自己當初中了什麽邪，居然相信這種玄學的事情。
汗流浹背的虞靜雨這下更加汗流浹背了，她這下可終於明白經常在短視頻看到的那些所謂90後00後整頓職場的視頻爽點在哪裏了。
遇到這種不講道理的情況，真的很想把合同拍領導桌上，大喊一句我不幹了，勞動仲裁見什麽的。
但問題是，對麵這個老板給的實在太多……而且還答應過自己絕對不開除不降職。
從巋光集團這一年員工離職的情況來看，楊若謙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想著自己的前程，想著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薪水，虞靜雨心一橫，說道：“楊總，我確實有些心得，迫不及待的想和您分享一下！”
楊若謙見這抽象小姑娘態度180度大轉彎，好奇的問道：“你說來我聽聽？”
虞靜雨語速很快：“我隻注意到了這項目本身，但是忽略掉了很多全集團層麵的事情。”
說著，她拿起手機，把相冊裏那些數據圖庫吃庫吃一頓猛刪，繼續道：
“我看到的隻是數據圖，但您看到的是我的前途；我剛剛說的是方案，但您是想讓我上岸；您給我下令，是不想讓我下崗；或許您不懂影評平台，可該學習的是我！”
“我以為我讓項目在穩步向前的道路上高歌猛進，其實是您不想我在事業的道路上停滯不前！”
“楊總，實在不好意思，我剛剛確實對您的意見有些不同看法，但我不同意我的看法！”
“您吃過的鹽比我走過的飯都多，我早就覺得您的看法更正確。”
看著小姑娘在辦公桌前慷慨激昂的說著單口相聲，楊若謙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人也太上道了。
能起那種網名的人，果然是有點幽默細胞在身上的。
“好了好了。”楊若謙收了笑容，“集團裏很多老員工剛進公司的時候，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但是你看他們現在情況，你再看看公司的情況。”
“所有人其樂融融，公司蒸蒸日上。這是為什麽，你自己在工作時間多想想吧。”
“理論和實際，總是有區別的。你剛從大學畢業出來，還不懂這個道理，沒關係，我能理解。”
“放心，我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如果真的失敗了，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將信將疑聽完這一堆空話的虞靜雨偷偷往辦公室外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問道：“真的？那我就按您說的去做了？”
要是換一個人，哪怕是自己的老師把楊若謙的話說一遍，她也隻會嗤之以鼻，根本不可能出現“將信將疑”這種情緒。
可眼前的人是不比自己大多少歲就拚命成功的大老板，他說的話，應該多多少少，都有那麽一點道理的吧？
“去吧，人手方麵……這樣，我把我們公司保安大爺暫時借給你，讓他去開發網頁就行了。其他需求你就和人事提，資金方麵，能不省則不省，集團不需要在產品開發階段省錢。”
“哦，等會再拿一份考題和《員工守則》兩件套，可以讓你快速熟悉公司內部的各種規則，記住，考試不合格你的項目就不能開啟哈。”
“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有好多好多問題……
為什麽搭建網站要找保安？不要省錢算個什麽項目預算？為什麽上班了還要考試……
虞靜雨用手指捏著自己的合同，張了張嘴，想順著台階下去，多問點問題，卻悲哀的發現問題實在太多，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問。
算了，那就不問！
學計算機的學長們曾經就告誡過大家，bug不重要，隻要能跑起來，就算整個程序都建立在bug上麵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問題了，楊總！保證……盡量完成任務！”
姑娘，你很有當集團一號諧星的潛質你知道嗎？
楊若謙微微點頭：“你把課程安排發一份給人事，上課期間不記缺勤，工資照發。回去休息吧。”
原本還有些小忐忑的虞靜雨聽到自己可以帶薪上課帶薪上廁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下把自己剛剛給老板免費講相聲的事情忘掉了：“好的，感謝楊總！”
說完之後，就樂滋滋的走出了辦公室。
虞靜雨雖說不久之後就會看到自己高舉泡沫牌子的場景，但是想想這一波中獎，不但拿到價值十萬塊的獎品，還拿到了一份甚至能讓她大學教授流口水的工作合同，就覺得這事真不虧。
一個小時的大泡沫牌子，舉的值！
回去得好好羨慕死那幫同學。
唉……這麽想想，剛剛辦公室裏那些為難，也可能是楊總對自己在酒店門口碎碎念的打擊報複？
不對，不可能。
楊總絕對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不然他直接頒完獎走人就行了，幹嘛還把自己招進公司。
……
目送虞靜雨離開之後，楊若謙看了眼時間，距離成宇集團和高耀集團這兩大禍害來公司商討讚助方案還有幾分鍾。
趁這個機會梳理一下這個季度集團的各個項目吧……
“月府集團和《祖國好歌聲》節目組的法務糾紛、新電影《流浪藍星》、安排給學弟學妹的毫無目標的空白項目，還有剛剛給虞靜雨的影評平台搭建。”
“這些項目用來對抗集團裏那些冥頑不靈的盈利老頑固，應該是足夠了……”
“老項目裏麵，目前為止還在虧錢的隻剩火花唱片公司……唉，必須嗬護好這顆小獨苗啊。”
“李加七口碑崩壞之後，大量觀眾又回流到我們帶貨主播這邊來了，無妄之災，慘。”
“電競項目那邊……YTG有點如日中天那感覺，暫時看不到什麽虧損的希望，祈禱下次世界賽他們發揮失常吧。”
總結的差不多之後，楊若謙辦公室的門也在同時被敲響了。
“楊總，高耀集團和成宇集團的人都已經到會議室了，您現在過去嗎？再不過去局麵就要失控了。”
局麵失控了？這麽嚴重？
這兩家對頭公司矛盾也沒這麽厲害吧？
楊若謙吃驚的同時不敢怠慢，連忙關掉電腦，回應道：“我這就過去。”
說完，他起身走出辦公室，來到了公司許久沒用的豪華會議室。
剛推門進去，楊若謙就看見來自兩家競爭了許久的大集團代隔著桌子，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
“我就說你們成宇集團沒安什麽好心，居然跟我們打的同一個主意！好歹毒！”
“你們高耀集團不講先來後到的嗎？”
“哈，你居然有臉說這個，你們搶掉我們多少項目，要不要我現在數給你聽？”
“彼此彼此，你們也不是什麽好鳥……”
“……”
見現場氛圍越來越劍拔弩張，楊若謙終於不得不親自下場發言：“咳咳，各位其樂融融，這次合作想必能大獲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