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鷺的小出租屋頂有座廢棄陽台, 上麵空****的,隻放著一架紅木梯子,爬上去可以坐在屋頂看月亮。
但今年滬中總陰著天,雪又很重, 葉鷺也還沒有克服恐高到那種程度, 於是就偶爾在陽台上晨練, 或者倚著欄杆適應俯瞰的衝擊感。
除夕前日晚上,葉鷺老早就做完了作業,她照舊把照片完完整整地拍好, 過了會果然又收到陳晏起重新講解的回複。
隻不過, 這一回他沒有語音也沒有視頻, 隻是寫在了紙張上。
茬都不齊的廢紙, 像是在某個前台隨手扯下的登記表, 背麵是陳晏起盡力寫的工整清晰, 但越到後麵越有些簡化潦草的字跡。
葉鷺盯著題目看了幾遍,注意力不由自主被照片一角的白色布料吸引,她放大畫麵看了又看,見陳晏起新消息過來, 忙打住思緒, 努力跟上他提問的節奏。
雖然隻有不到一星期的時間, 但葉鷺的進步顯而易見,她剛開始總是理解偏題幹,但現在已經能夠用最笨拙的辦法理清解題思路。
當然了,和陳晏起還是無法相提並論。
[@1717:從明天開始,每天再背兩套模板, 堅持寫一封英文郵件]
陳晏起講題的時候略顯古板, 葉鷺也不敢耍花招, 隻得誠心誠意地請教,“郵件主題寫什麽呀?”
[@1717:自己想]
[@1717:每晚九點鍾發到我郵箱]
葉鷺疑惑,難道不是像英語作文一樣,以郵件的形式寫下來就行?
她連忙打字,“發給你?”
[@1717:你還想發給誰]
葉鷺明白了,陳晏起這是逼她每天用英語匯報每日行蹤,吃喝玩樂,衣食住行,整個寒假二十幾天,算起來也算是全方位培訓。
陳晏起很快就下了線,葉鷺也開始坐在椅子上放空。
這次寒假比往年都忙,她早上要去練舞,中午休息一會,下午到晚上要趕作業,偶爾還得去辛老師和宋枝枝那幫點小忙。
她正盤算著除夕夜怎麽過,突然聽到手機響起。
看到伯凱的消息,葉鷺連忙拉開窗簾,隱約窺見樓下的雪地裏停著一輛摩托,刺目的前燈打在雪地裏,照出地麵上被碾出的泥滓,看著醒目又魯莽。
葉鷺往旁邊探探身,勉強注意到單元門口正在搬運東西的隊伍,慌忙跑下樓,就看到堆滿半片院子的粉玫瑰花盆。
在快遞人員勤勤懇懇的搬送過程中,伯凱躡手躡腳地從旁邊挪出來,扭捏了半天,望著葉鷺說:“上次沒用上,但扔了也挺可惜。我聽說你有個陽台,就搬過來送給你。”
他緊張兮兮地瞧著葉鷺的臉色,然後試探著問:“我以後,可以偶爾過來照顧它們嗎?”
葉鷺站在單元門口,看看都快塞到自己腳邊的玫瑰,又看看伯凱那張大無畏的臉,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天地,有些煞風景地說:“現在是冬天。沒有溫室,它們會死。”
再美好的東西,生錯了時間,遇不到對的主人,便形同廢墟。
葉鷺覺得,這道理她能懂,伯凱也不會不明白。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養不活呢?”伯凱指著離自己最近的那盆,言之鑿鑿地說,“我養了他們幾天,也沒怎麽花心思,不照樣活的好好的。你看這枝,眼看就要開花了。”
葉鷺垂著眼,始終沒鬆開擋著門的手,送花的工作人員也左右為難地看向伯凱。
半晌,伯凱回頭囑咐了句,然後退步道:“不收花也行。”他笑得有點憨氣,像個沒心沒肺的不倒翁,晃晃悠悠地著說,“外麵這麽冷,我能喝你一杯熱水嗎?”
葉鷺滿腹愧疚,聽伯凱不再提表白,對當天她逃走的事情也閉口不提,當即無有不應。
然而,誰能想到就這麽一杯水,伯凱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到上午就雷打不動地帶著作業過來堵門,就這麽過了三天,葉鷺終於忍不住起了個大早,鎖了門,逃向舞蹈教室。
正月裏。
大街上燈火通明,張燈結彩,但是舞蹈教室卻難掩冷清。
機構裏的老師學員都回家過年了,平時排期都約不到的教室裏空****的,葉鷺從一樓走到五樓,將倉庫裏的綢帶挽花拋在地上,然後脫了鞋,開始舒展熱身。
葉鷺準備的比賽舞蹈是原創的《九天》,跳的是嫦娥的故事。
她從小就學中國舞,肌肉記憶裏天然揉著一股韌勁,這次結合古風和綢吊,舞蹈兼顧柔美與爆發,不管是軀體挑戰還是風格突破,對她的要求都極高。
教室裏映著窗外的月光,紗質的窗簾被寒風卷起,地板上的綢帶花瓣仿佛也被凍得瑟瑟縮縮,葉鷺閉上眼,回憶在濱城時,被陳晏起用緞帶蒙住雙眼時的感覺。
人在閉上眼的時候,心會尤其安靜,那些平時不敢言說,不肯碰觸,不願多想的禁忌,很容易就會泛濫無邊。
葉鷺還記得施嵐波曾說,害怕的時候,就去心裏找那個你獨想看到的人,他就是你的定點。
葉鷺徜徉在黑暗裏,視線盡頭的浩**觀眾席裏,她隻看得見那個曾經望過千萬遍的青年身影,她貪婪地描摹他的模樣,可越是精細,她越覺得陌生。
“要放下,摒棄雜念,忘記束縛。”葉鷺突然想起辛老師的教導,她說,“跳舞的時候,想象自己是宇宙中的一粒塵埃,沒有凡心,才能自在憑風起。”
靜謐的夜色裏,葉鷺一遍遍的失敗,又一遍遍的重來,白色的綢帶在她的舞動下,如同彼岸花盛放,她釋放,發泄,用身體呐喊,把自己徹頭徹尾地交付給某個不存在的觀眾。
舞畢,葉鷺抬眸,汗水顫落眼睫。
溫熱的汗漬從鬢角滾落,路過脖頸,見證胸口的起伏,湮滅在濕透的輕薄舞衣的幽微深處。
葉鷺筋疲力盡地倒在地板上,被綢帶花包裹著,望著天花板上的古色古香的陳舊吊燈,她突然想起,今天是陳晏起母親的婚禮。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他會不會如約過去?
葉鷺猛地起身,急匆匆地想去儲物櫃拿手機,突然腳下一絆,整個人摔落的同時,被什麽溫軟又堅硬的東西壓倒在地。
她仰起頭,甚至來不及呼吸,兩條手臂就被青年條件反射似的死死地按向頭頂。
他屈膝坐起,半跪在葉鷺身側,像突然降臨的天神,含著笑將她的眾生望進眼裏,又不發一言。
葉鷺怔怔地望著陳晏起,心下駭然:“你什麽時候來的?”
過年期間教室不對外開放,正因如此葉鷺才會肆無忌憚地容忍自己的失敗和狼狽,可現在,她求而不得的觀眾就在眼前,他或許一直都看著她,見跌落,爬起,又滿身汙垢。
葉鷺滿臉窘迫,想抽出手,卻被陳晏起按的更牢,他身上有甜膩的酒氣,單薄的衣料也冰的出奇,整個人有些木訥,像是剛從棺槨裏爬出來的美豔皮囊。
地麵上滿是白色綢帶,輕柔重疊的的布料被團成無拘無束的花苞,在地板上盡情綻放。
葉鷺胸口微微起伏,陳晏起定定地看了會。半晌,他突然回過神似的鬆開手,翻坐在一旁。
陳晏起扶了扶額角,仿佛剛被突然吵醒又不得不隱忍的紳士,他啞著嗓子問,“天亮了麽?”
葉鷺也有些茫然,她隱隱感覺手腕有些疼痛,抬眸看到陳晏起穿得很正式,驀地想到今天的特殊性,她忙挪到他身旁,輕聲問:“你從昨晚就一直在這?”
陳晏起支起膝蓋,伸手從旁邊撈起西裝外套。
葉鷺盯著他,就聽到陳晏起突然說:“伯凱今天沒找你?”
葉鷺心裏猛抽了一下,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陳晏起怎麽會知道伯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他是在關心朋友,還是因為他們的交集有些不高興?
她本能地想抓住什麽,但入目看到陳晏起,心裏眼裏便再容不下任何多餘的情緒。
“他說要幫我鞏固知識點。”葉鷺老實坦白,見陳晏起坐著,她也矮下身來,把自己攢進綢帶裏,抱起膝蓋,慢吞吞地說,“我昨天發的作業,你到現在都沒回我。”
葉鷺正控訴著,突然感覺陳晏起握了下她的衣襟。
教室裏有暖氣,她特意穿了輕薄寬鬆的訓練舞衣,裏麵隻有一條貼身的吊帶,被他這麽一捉,清透的布料立刻顯出成熟的輪廓。
“手機沒電了。”陳晏起目光灼熱,語氣確是冷的,鬆開手,側過頭道:“怎麽都濕透了,還不去換。”
“沒事。”葉鷺攏了攏衣擺,她很有經驗,“待會會幹的。”
寒風從窗口掠過,葉鷺冷不防打了個哆嗦,陳晏起立刻抖開西裝外套,結結實實地披在葉鷺身上。
葉鷺抬眼,正好看到陳晏起白襯衫扣的緊實,上麵的喉結線條流暢地滑落,她往前湊了湊,想幫他擺正衣襟前的領帶,突然被他捉住了手指。
手指不小心蹭到陳晏起襯衫縫隙裏的皮膚,葉鷺隻覺得青年的身上火熱。
她手指微蜷,心尖一顫。
陳晏起神情有些異樣,他靜靜地端詳著葉鷺的表情,隨著他一點點的逼近,他捏著葉鷺的手指也一步步攥緊,葉鷺退無可退,被迫再次跌入厚實茂盛的綢花。
眼前的青年也堪堪落下,他撐著手臂,俯瞰著她,意味不明地笑道:“別亂動。”
溫熱的,帶著幾分醉意的呼吸落下,葉鷺聽到陳晏起不冷不熱地說,“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外麵突然狂風大作,窗簾徹底被刮到一旁,魚肚白的天光透了進來,葉鷺這才看清陳晏起微微發紅的眼角。
她下意識抬手,想到自己方才那一踩,又想起陳晏起最後一次幫他修改作業的紙張,猛地回過神來:“你沒有回家過年,這幾天一直都在這裏。”
陳晏起放開葉鷺,大而有力的雙手將她的腰身整個攬起,他將葉鷺小心翼翼地被放進旁邊的沙發椅上,然後走向窗邊。
他一邊關鎖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心裏高興,在家裏想了好久,不知道該怎麽慶祝。”
陳晏起轉過身,語調很淡,卻給人一種情深刻骨的錯覺,“後來我走出門,看到滿世界的雪,突然就很想見你。”
葉鷺逆著光,看不清陳晏起的臉。
“阿路。”她聽到陳晏起緩緩蹲在她麵前,隱約帶著期待地說,“我不想一個人去婚禮。”
他伸手拉扯葉鷺的手指,略微粗糙的指腹一根根地擦過她指側的皮膚,刮得人心裏發癢。
“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陳晏起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有點緊張。”
父親重病,母親二婚,換了誰都不會好受的。
葉鷺捏緊手指,暗暗地想,雖然陳晏起是第一次參加父母的二婚,但她有經驗啊,可以成為他的“向導”。
她微微俯身,老成地許下承諾:“你等我一會,我陪你去。”
“為什麽要等?”見葉鷺要走,陳晏起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他站起身,兩隻手不緊不慢地從下往上扣住穿在葉鷺身上,屬於自己的西裝外套,“我討厭等人。”
葉鷺明顯感覺陳晏起今天有些孩子氣,他在肆無忌憚的跟自己鬧脾氣,用盡各種小動作。
她不忍心再讓他難過,於是又耐心解釋::“我回去換件衣服,化個妝。”
“衣服車上有。”陳晏起伸手撥開葉鷺黏在耳畔的一縷細發,緊接著說:“什麽都不用化,你這樣就很好。”
葉鷺盯著陳晏起看了會,突然把人推得稍微遠了點。
“你昨天是不是還喝了酒?”
葉鷺想到大半夜大開的窗戶,正想去搜索殘留在地麵上的證據,就聽到陳晏起說,“那你去吧。”
被逮著了不是?
葉鷺走了幾步,還是有些不放心,結果轉身就看到陳晏起揚了揚下巴,說:“快點回來。”
前往婚禮酒店的路上,陳晏起勉強睡了一覺。
葉鷺剛幫他充好手機電,私家車就隔著一條馬路停在了酒店對麵,葉鷺疑惑地看向陳晏起,他精神好了好很多,有些懶怠地靠在椅背上,手指不緊不慢地敲著拍子,說:“再等等,還有貴賓沒來。”
算算時間,婚禮才到迎賓環節,見陳晏起不著急,葉鷺也安心等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晏起突然道:“可以了。”
葉鷺下意識打理好自己,手指從包裏拿出來時,悄悄捏住了那枚大象領夾。
她起身的瞬間,手背不小心蹭到陳晏起的指尖。
他後背挺拔,手卻很冷。
“走嗎?”
葉鷺在車門口輕聲問。
她想,無論陳晏起此時做什麽選擇,是去麵對,還是轉身離開,她都會支持。
陳晏起深深地望向對麵大樓,然而這次,他卻沒有再牽葉鷺的手,他突然改變了主意,頭也不回地讓她呆在車裏,然後獨自大步穿過馬路。
車內空調開的正好,葉鷺莫名有些坐立難安,她隨手推了推門,想出去透透氣,卻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鎖死。
“葉小姐,您稍坐片刻。”羅叔察覺到葉鷺有些心焦,忙回頭安撫。
葉鷺心裏的忐忑加劇,“他到底去做什麽?”
“您放心,小晏很快就回來。”羅叔說完,便不肯再多一個字。
葉鷺無望地看向車外,忽然想起還有伯凱,她點擊消息發送的同時,APP首頁的熱點快訊也應聲跳了出來。
《警方破獲特大商業侵權案件!辰起集團匿名員工提供“實錘”鐵證,犯罪團夥供認不諱,雷霆行動進擊中——》
葉鷺看完長達數千字的案件報道,回過神來,就聽到對麵不知道什麽時候響起的鳴笛聲。
她猛地抬頭,就看到穿著中式嫁衣的蔣世蝶踉蹌著追下紅毯長梯,戴著手銬的新郎耷拉著腦袋,在她的哭喊聲中佝僂著被推進了警車。
歡天喜地的鞭炮聲藏匿,高堂滿座的婚宴麵目全非,新娘絕望倒地的瞬間,葉鷺看到了立在台階上一動不動的陳晏起。
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他站在那,冷漠而孤寂,整個人都由內而外地透著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走吧。”陳晏起回到車上,帶過來一身寒氣。
車輛發動的同時,葉鷺欲言又止地望向陳晏起。
陳晏起頭也沒回,緊盯著前方的玻璃,道:“都看到了?覺得我很可怕,是不是?”
“是你做的?”葉鷺不可置信地問。
陳晏起毫不避諱:“不全是。”他定了定,忽然笑了一下:“如果是我,他的下場隻會比現在慘烈百倍。”
看到葉鷺臉色蒼白,陳晏起收斂情緒,溫聲道:“放心,我不會做違法的事情。”
葉鷺耳畔嗡嗡嗡地響,新聞裏的字眼和陳晏起透露的信息重疊在一起,各種情緒四處衝撞。
辰起破產的消息是假,內部配合警方調查是真,一切都是拿到了內鬼的把柄,將計就計演的一出好戲。
怪不得前段時間陳晏起被風言風語圍攻,被人討債,他也不甚在意。
商業犯罪,離間家庭,竊取機密,欺人感情……葉鷺大腦一片混亂地思考著,她想自圓其說地把一切都串聯起來,可無論怎麽編,都像是有個死結,她想不通。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處心積慮的算計,陳晏起分明一早就心知肚明,可他為什麽不阻止,還任憑蔣世蝶跌進去?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陳晏起像是看透了葉鷺的疑惑,他抽掉領帶,將領口扯開,仿佛透不過氣似的往窗外側了側,說:“我做不到失而複得,她也別想美夢成真。這就是我想要的公平。”
可那到底是你的母親。
葉鷺不用想也知道,將來會有人多少人在陳晏起背後指指點點,她看到他那副漠然的態度,忍不住歎道:“可是你明明並不開心,不是嗎?”
葉鷺絞著手指,心裏反反複複地想著陳晏起來之前的行為,隻恨自己沒有及時發現他的異樣。
“你好幾夜沒睡,來的路上也一直有些發抖,你心裏其實並不想這麽做,可是你還是做了。”
葉鷺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到陳晏起的臉色越來越差,卻還是直言不諱地說:“你其實,比任何人都難過。”
陳晏起:“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揣測我。”
“我也說過,我會陪著你。”葉鷺大聲道。
陳晏起意外地望向葉鷺,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笑了起來。
女孩明亮的眉眼裏清澈如洗,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道:“你可以繼續逞強你的,沒關係,因為我會在你旁邊。隻要你不推開我,我會一直努力分擔你的難過。”
葉鷺展開手心,上麵是那隻被握的發燙的大象領夾。
“不光是你的難過,你的榮耀,我也想一起分享。”葉鷺目光灼灼,眼睛裏隱約還閃爍著淚光,“陳晏起,你不是說你的路很難走嗎?我終於走到你麵前了。那現在,你還願意親手幫我戴上它嗎?”
陳晏起捏起領夾,上麵還殘存著葉鷺的體溫。
十八年以來,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純粹的,無需交易的溫暖。
為什麽會這樣呢?陳晏起想起四年前的驚鴻一瞥。他明明步步後退,可她還是來到了他的身邊,一點點地擦拭塵封,融化堅冰,她破開他的盔甲,讓他嚐到愛意的甜頭。
食髓知味,他好像戒不掉了。
陳晏起凝著葉鷺的眼,過了一會,他突然問:“你有沒有摸過槍?”
葉鷺有些莫名,她坦誠地搖頭。
陳晏起側過身,像是練習了無數遍似的,精準地將領夾扣在葉鷺的衣領上。
他抬手拂過她的領口,拇指順勢捏了把葉鷺的臉頰,然後輕輕地笑道:“後天,帶你去射擊場。”
葉鷺疑惑,陳晏起慢慢俯下身來。
他說:“去品嚐我們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