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北辰不敢再說下去,此時的他已然嚇得癱在了地上。
“好你個吳南陸家,原以為隻有那老大陸春分厲害。”
“倒不曾想,這老二陸驚蟄即便死了,竟還留有敗我母後氣運的後手!”
他的眼中,透露著一股失魂落魄,那本就深邃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些。
雷世蘭卻一副並不在意的神情,輕輕將那鬼符至於油燈之上。
那紙張,便隨著火焰消散,成了空氣中的點點塵埃。
她扶起那眼神空洞的項北辰,慈愛地撫著他的額頭,在其耳朵旁輕柔道:
“北辰不怕,娘親已然將那鬼符燒了。”
可項北辰害怕的情緒卻沒有絲毫的衰減,他說話的聲音依然顫抖。
“母後,孩兒知道你不信,可那是真的!葉家三十一口的亡魂,已經...”
項北辰話未說完,卻被雷世蘭一根手指抵住了嘴巴。
下一秒,她的眼神似乎變得凶狠,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些雄渾。
“北辰,娘親不是不信。”
“隻是你要記住,即便他葉家三十一口全部化作厲鬼,娘親降下的天雷,也能讓他們魂飛魄散!”
......
拈花江北岸,津渡碼頭處。
陸驚蟄與重明剛一上岸,便聽得那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貪將正趴在那馬背上,看樣子這百裏之間來回的徒步飛奔,已讓他耗盡了體力。
陸驚蟄不禁挖苦道:“喲,這南廠的人竟也會走官道?”
“少廢話!你要我辦的事我辦成了,快...快給我血!”
陸驚蟄也不含糊,隨即便拔出羽刃,又輕輕刺了刺手指。
“怎麽還是兩滴?!”
陸驚蟄眉間一蹙,忽露凶相瞪了那貪將一眼。
貪將見狀,氣得差點把牙關都磨平咯。
隻是這體內寒毒未除盡,便也隻好作罷。
陸驚蟄!待我祛了體內寒毒,定將你切成碎塊拿去煉蠱!
如此想著,貪將又是趴在地上,將那兩滴業火之血舔得一幹二淨。
連同地麵的塵土都被他靈巧的舌頭一掃而空。
陸驚蟄再一次拿了張紙條走上前來,貪將知道,這兩滴血,亦不是白給的。
“把它帶給我爹,他會在一個時辰後出現在皇城白虎門那裏。”
“事成之後,來京都龍鳳客棧尋我們。”
貪將接過紙條,即便一百個不願意,便也隻好騎上馬兒再度折返。
這一次他猜出了陸驚蟄想幹什麽。
既然要讓雷世蘭相信他陸驚蟄已死,那麽此事便不可能隻有雷世蘭一人知曉。
自然陸驚蟄本人,也不能按原計劃直接明目張膽地麵見陸起。
隻好用書信告知。
隻是這一件件事,讓貪將心中不斷打著鼓。
自己若是繼續為陸驚蟄做著這些與雷世蘭作對的事,萬一若是被知曉了,怕是這京都再無他立足之地...
不過一個時辰,陸驚蟄與重明的馬車也終於到了京都。
麒麟街上的繁華比起江南,好似一個是羞澀的少女,含苞待放。
一個是閱人無數的少婦,風情萬種。
夕陽的餘輝之下,各家商鋪酒樓都點上了燈籠,街上的人各自鑽進了店中。
“誒——客官一位!裏邊兒請——!”
“誒客官兒,來我們家嚐嚐,女掌櫃的親手釀的女兒紅...”
“......”
滿街的酒樓飯店各自吆喝著,唯有那最大的一家,門口卻隻站了兩個看門的壯漢。
且大門緊閉,連個迎客的都不見。
卻見得裏麵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應該就是這裏了,我們進去吧。”
陸驚蟄與重明抬起頭,望著那秀氣華貴的酒樓牌匾。
【龍鳳客棧】四個燙金色大字落於三樓與四樓之間。
“滾!這地方不是你們這種鄉下人能進的!”
門口的壯漢突然沒好氣道。
他見眼前這一男一女衣著樸素,男的還一副衰弱頹唐的模樣。
一看便是那些外地來的吃不飽飯的窮人。
隻是沒想到是陸驚蟄為了掩人耳目,故意與重明換上了一身布衣,還蒙著麵。
至於衰弱嘛...許是陸驚蟄常年縱欲過度所致。
陸驚蟄一時間有些尷尬,他若是隱藏自己世子的身份,便無法進這龍鳳客棧。
於是乎便靈機一動,從包裹中拿出一支狼毫毛筆。
這是葉知秋嫁到王府時,所帶嫁妝的其中一部分,筆杆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還刻有葉家的家徽。
“這位壯士,我們是江南葉家的友人,特來寶地,與京都的讀書人坐而論道的。”
“讀書人?說得好聽,說白了就是窮人!”
壯漢隨即掄起一掌,將陸驚蟄手中毛筆拍落在地。
“況且我聽說那葉家,早被一把火燒了,你們這些窮秀才就同葉家一樣,個個都是一條賤命,該!”
陸驚蟄嘴唇顫了顫,默默撿起地上掉落的毛筆,擦去了上麵的灰塵。
這才緩緩抬頭望向那壯漢,眼眸之中似有業火。
壯漢見他不服,出手便要教訓。
畢竟在這龍鳳客棧裏見慣了貴人,這種無權無勢,還沒拳腳的窮人在他眼中,還不如一條狗。
碩大的劈掌照著陸驚蟄的麵門重重落下,其中力道根本就是往死裏去的。
“重明。”
忽然間,壯漢隻覺得手掌被卸了力。
再回過神來,見那女人一隻纖纖玉手,竟將他滿是老繭的粗手掌穩穩接住。
其中一指掐在其虎口,一指在其關節處。
“斷指。”
“是,殿下。”
哢吧——
“啊——!”
隨著一聲脆響,壯漢的一根中指,從第二個關節處向著手背九十度折彎。
疼得那壯漢又是一陣叫罵。
“該死的鄉下賤男女!你等著!今兒個酒樓裏可是有貴人在,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壯漢叫罵之間,客棧的門忽而開了。
隻見開門那人,頭發半披著,穿著一身方術士長袍,還頂著一對黑眼圈。
“何人在此吵鬧?”
陸驚蟄見狀,一時間怔了怔。
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子,項北辰!
好在自己蒙著麵,否則就衝今日貪將送去那條鬼符,以及自己已死的消息。
這時若是被他看清自己的臉,還不得把這迷信的小皇子嚇個半死。
陸驚蟄思慮著,反正見都見了,不如順勢而為。
“太子殿下,在下乃江南道家弟子,有葉商隱先生親賜的毛筆,亦對方術頗有研究,來此地是...”
“你懂道法與方術?!”
果不出陸驚蟄所料,這太子殿下隻要一聽與方術相關之物,便有十分興趣。
不過這項北辰也不是個缺心眼之人。
對方一上來便道破了他太子的身份,更何況,還提到了葉商隱。
結合白天所發生的事,難免讓他起了防備之心。
“咳咳,你們來京都,所謂何事啊?”
陸驚蟄抬眉一笑。
“當然是為太子殿下,解憂啊。”
項北辰一怔,難怪他一眼便認出了自己,難道是用道術算到了他今日會在此?
見太子這般反應,陸驚蟄竊喜,他知道這項北辰,上鉤了。
於是陸驚蟄的笑容更為詭異,眼神中似有涼風拂過。
“在下自幼便與師父修道,瞧出太子殿下背上,有些東西。”
項北辰頓感身體上有些發寒,顫顫巍巍道:
“什...什麽東西,先生請說!”
“有,三十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