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寂靜的朝堂內,陸起反對的聲音像是一道雷霆,無情地擊碎了此時的氛圍。
他緊接著遠離陸驚蟄,走到文官隊伍的最前頭,似乎已然將自己擺在了宰相的位置。
“他不過是當初老夫為吾兒驚蟄養的一介替身,如今得此機緣加官進爵老夫也不願幹涉。”
“隻是南廠重職,他如此卑賤的身份,如何擔得?”
陸起突如其來的一番嘲諷,讓百官諸多不解。
在上朝之前,大家一度以為這道士是陸起插進來的人。
畢竟若是那樣,陸起的相位,在朝中能坐得更加平穩。
可此時的陸起不光不同意,還出言羞辱,難道這陸王爺真是傳聞中那樣,隻是沙場上的一介匹夫?
百官眾說紛紜,可這其中,最不能理解的,還是陸驚蟄本人。
在他赴京之前,將一切的計劃通過紙條,令貪將交給了陸起。
直到此時此刻,陸驚蟄正式受封一朝中重職,這第一場好戲,才算完整落幕。
可他不明白,為何父親卻在此時零時變卦?
“王爺,舉薦人才,不論年紀,不論出身貴賤,當以能力為重,南廠是為朝堂剃肉的鐮刀,正需要張道長這種...”
“需要個球!”
曹羲之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陸起以粗鄙之語打斷。
這樣的氛圍讓百官很不習慣,上朝,本應是個嚴肅規整的流程。
包括天子項天恒在內,無論平日裏是何等模樣,在上朝時分,都應戴著一副名為禮節的麵具。
陸起這般粗鄙放肆,隻怕放眼整個鳳陵,都沒有第二個敢與他看齊之人。
“老夫與陛下親手拚下來的鳳陵,無需一個江湖騙子來持刀剃肉!過幾日,老夫便會安排更合適的人選,任南廠之主!”
此言一出,朝堂之中再一次陷入寂靜。
靜謐的氛圍裏,百官聞見一絲火藥味。
曹羲之作為吏部尚書,專門負責朝中官員調度,此時的陸起橫插一腳,是對曹羲之的公然挑釁。
曹羲之的反應與百官所料一樣,瞬間勃然大怒。
“陸王爺!官員調度是老臣分內之事,還請王爺,莫要插足!”
陸起毫不示弱,那股氣勢更是好似要騎在曹羲之的臉上。
“正二品官曹尚書!還請稱呼老夫現在的官職!正一品,代宰相!”
兩人的話語之中針尖對麥芒,這場寂靜中的火藥已被完全點燃。
此時的朝堂,早已變成了兩人之間的狂轟濫炸。
而這場轟炸,隻能由一人平息。
“你倆住口!”
項天恒此話一出,終於讓兩人暫停對峙,本在一旁看戲的百官也再度低下頭,朝堂又恢複了寧靜。
可這一番鬧劇卻讓處在風暴中央的陸驚蟄摸不著頭腦,事態似乎發展到了一個令他看不懂的樣子。
就在他腦中一團漿糊之時,項天恒卻忽然將方才那番轟炸過後的一片狼藉,直接甩給了他。
“張道長,對於南廠之主的官職,你怎麽看。”
陸驚蟄一時間慌了神,本不算炎熱的天氣裏,他卻感覺自己背後的白衣濕了一片。
在他的視角裏,父親陸起堅決反對他接手南廠,可從項天恒的眼中,他似乎又讀到了希望他接手的意願。
為何明明是一派陣營的兩人,卻同時給了他兩個期許?
陸驚蟄陷入糾結,他環視著百官看向自己的眼神,感覺自己像是蒸鍋之上的螞蟻。
這一瞬間令他不禁想起葉知秋,想起曾經那個有她相伴的三春院。
那裏春色滿園,溫柔無盡,哪裏似這朝堂一般水深火熱。
可正是這樣的回憶,令陸驚蟄突然回憶起了,他堅決上京的初心。
他要扳倒雷氏一族,他成為一個文武雙全,功勳滿身之人...
他要身騎大馬,浩浩****地在未來的某一天,去東境接葉知秋回家。
於是此時的陸驚蟄決定順遂自己的本心,他一席白衣,毅然在盯著他的幾百雙眼睛中昂起頭。
“南廠乃朝中重職,一日無主,朝堂便一日無了懲戒亂黨的劍刃。”
“小道張百忍,願暫代廠公一職,為朝堂繼懲劍,為鳳陵開太平!”
“好!”
陸驚蟄此言一出,項天恒臉上隨即露出悅色。
下麵的文武百官,不論屬於哪個黨羽,卻也因不清楚這南廠到底算誰的麾下,而不敢多言。
“少年不輕狂,何來少年一說!自今日起,朕就命你暫代南廠之主,願你盡心效忠!”
“謝陛下!”
這一番,便確定了以張百忍身份自居的陸驚蟄,正式被封官。
於是,整座朝堂之上,似乎隻有陸起一人,成了眾矢之的。
眾人不禁望向這任職第一天便丟了麵子的宰相。
隻見陸起哼了一聲,便當著項天恒的麵,負氣離去。
途徑陸驚蟄,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好似是在示威,這同時也讓百官再度以看戲的心態望向陸驚蟄。
無論他到底屬於哪一黨,總之是把這坐擁四十萬鐵蹄的新宰相,給徹底得罪了。
隻是陸起這一撞,卻好似讓陸驚蟄明白了些什麽。
......
下了朝後,陸驚蟄跟著百官的步伐,一路向白虎門走去。
由於陸驚蟄的歸屬尚不明朗,百官之中,無一人敢與之搭話,皆離得遠遠的。
於是一群穿著官服的人群中,偏偏一襲白衣的陸驚蟄又如同來時一樣,自成一派獨行。
出了白虎門,此時的陸驚蟄才忽然發現,自己連南廠具體的位置都不知在何處。
他一時間有些無措,迷茫地望著百官的馬車各自遠去。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一隻有力的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陸驚蟄瞬間轉過頭,隻見此人正是今日舉薦自己的吏部尚書,曹羲之。
他肯定地望著陸驚蟄,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京都是刀山火海,再這般迷茫,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陸廠公。”
說罷,他便坐上了曹尚書府的馬車,揚長而去。
陸驚蟄不知他是何用意,對於此人今日在朝堂上極力舉薦自己的行為,他雖心中有些猜測,但卻不敢確定。
等一下!他剛剛,叫自己什麽?!陸廠公!
陸驚蟄心中突然打了個咯噔,在京都,自己一直是以道士張百忍的身份自居。
知曉自己陸驚蟄身份的,無非就是那幾個。
這曹羲之是從何處知曉的?
此時,白虎門前已隻剩下他一人,就在陸驚蟄沉浸在思慮中時,忽然一輛馬車停在了他麵前。
車簾子被掀開,隻見一少年郎忽然探出腦袋。
“陸廠公,我奉父親之命,特來接你去南廠!”
陸驚蟄並未有所動作,隻是頓了頓,凝視著那陌生的少年。
半晌,他才破罐子破摔道:
“怎麽你他娘的也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