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司馬旺的臉一下子綠了許多。

眾官員也是大驚失色,要知道督察院左督禦史在朝中是何等威嚴的存在。

何況他還是宰相雷釋天的座上賓,初出茅廬敢得罪這樣的人,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你!你等著,待會兒陛下上了朝,老夫定要參你一本!”

“吳南王到———!”

司馬旺話音剛落,殿頭官再次鳴鞭。

這一流程亦是令百官驚詫,一般情況上朝時,殿頭官隻會兩次鳴鞭。

第一次是文武百官候在禦道兩側,等候天子上朝。

第二次會伴隨鍾鼓司奏樂,這時天子上朝,百官正式進入禦道。

可這一次鳴鞭,並無奏樂,卻隻為那吳南王一人,足見其在天子心中地位。

百官麵麵相覷,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此時此刻,自己該不該走進禦道。

就在這時,陸起大步走了過來,卻與那白衣青年一樣,直接站在禦道中間,不加入任何一邊。

陸起抬手,輕輕一拂那鬢下美髯,殺氣凜然的目光忽然瞪向那司馬旺。

“司馬禦史,老夫上京還沒幾日,同樣也不知陛下要老夫來任什麽官職,於是便隻好站在這禦道中央。”

“您看,是否也得參老夫一本?”

陸起的樣子不怒自威,讓那司馬旺一時間沒了脾氣。

他雖在朝中,有著手中之筆如刀,何人都敢參一本的威名。

可在眼前這位坐擁四十萬鐵騎,並且與天子情同手足的吳南王麵前,亦是不敢造次。

“吳南王說笑了,老夫雖頑固,卻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呐......”

群臣熙攘之間,第三聲鞭鳴終於響起。

此次伴隨著鍾鼓司奏樂,百官這才終於確認,紛紛進入禦道。

此乃天子上朝的信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九鳳王座之上,項天恒肅然坐下。

百官靜默,戶部尚書魏立一人忽而從百官之中站出來。

“陛下,前幾日雷相身負重傷,無法上朝,這是雷相今日請魏某代為上奏的奏折,請陛下過目。”

“呈上來。”

項天恒一聲令下,一旁的潘公公隨即上前,接過魏立手中奏折,呈於項天恒麵前。

項天恒打開一看,若不是雷釋天那獨一無二的字跡,他還真不敢相信,如此軟蛋的話會是那號稱【聽我雷鳴】的宰相所寫。

奏折上的內容沒有一句刻薄的言語,說的盡是陸起與假身份張百忍的好話。

並一再強調,一定要加官進爵。

項天恒看著一陣恍惚,不由得向陸起投去佩服的目光。

莫非這吳南瘟貓,真有法子對付那姓雷的?

“雷相請旨,讓朕,封吳南王,為代理宰相,同時對這位小道士,進一上官,各位愛卿,意下如何?”

項天恒此話一出,不由得讓那些雷釋天帳下黨羽膽戰心驚。

莫非那雷釋天真是怕了這吳南王?

隻是大家都知道,這是本就順項天恒的心意,又有雷釋天親自呈的奏折。

陸起任代理宰相之事,根本是板上釘釘,此時提出異議,除非是不要命。

可就在此時,幫雷釋天代呈奏折的戶部尚書魏立,卻突然發話。

“啟奏陛下,雷相突遇行刺,朝中本無人能替雷相為陛下分憂,吳南王任代理宰相一事,是官中之幸,民心所向。”

“隻是這位小道長...”

話到此處,陸驚蟄忽地眉眼一沉。

他本以為這管錢財的草包,隻是趁機阿諛奉承,拍拍陸起的彩虹屁。

沒想到他此番竟是衝自己來的,且卡在這個節骨眼上,是最好的時機。

“小道長青年英雄,此救雷相之功,進爵自是理所應當,隻是這封官嘛...”

“小道長尚年輕,何況朝中又暫無閑置之位,以微臣之見,先在六部之中,任一文職,多加曆練。”

魏立此話一出,禦史司馬旺也有所反應,立馬附和。

此番言論讓陸驚蟄不禁一笑,不愧是朝中的老狐狸,話語中句句有理,不漏一絲馬腳。

嘴上雖說是賜文職曆練,可誰不知道,六部之中那些文書主簿,大多一幹就是一輩子。

官職雖閑,卻並無立功的機會,基本上一輩子,都沒有升遷的可能。

更別說,要在這朝中,扳倒雷氏一族。

這個魏立,不簡單!

就在此時,忽有一人站出。

陸驚蟄望去,那人看著似乎與父親陸起一般年紀,隻是麵像更為整潔。

英眼,斷眉,八字胡,巧妙的五官組合中,好似透著股浩然正氣。

“啟奏陛下,這位青年年紀尚輕這一點,老臣沒有異議,隻是方才魏尚書所言,朝中暫無閑置官職這一點,老臣卻不敢苟同。”

說話這人,正是吏部尚書,曹羲之。

陸驚蟄發現,此人一站出來之時,魏立與司馬旺的表情明顯一沉。

細細想來,雷釋天這般手段,至今還未能直接威脅到項天恒,定是這朝中,還有與之相抗的力量。

而這樣的力量,定是個有權力,有背景,且有勇有謀,忠於項天恒之人。

要滿足這些條件,吏部尚書曹羲之,掌握著朝中官員調度大權。

不僅如此,他身後的曹家雖實力上不如雷氏一族,卻是從項天恒未稱王之前,便效忠項氏的家族。

曆經二十年前的東征西討,長年累月下來,也有一些底蘊。

確實是個能與雷釋天掰掰手腕的角色。

見其出麵,項天恒眼神似乎都亮了些。

“哦?曹尚書負責百官調度,不妨說說,朝中還有哪些官職。”

曹羲之緩緩來到中央,翻開他手中的冊子,鄭重道:

“六部雖無官職,但陛下可否還記得,前段時間下江南,死了的雷詔寺...”

曹羲之話引子一出,便忽然間讓陸驚蟄心中一沉。

原來昨晚雷世蘭說的不是假話,她是真想讓自己坐上南廠的位子,以便入她的麾下。

可這會讓陸驚蟄再度陷入深淵。

“朕聽聞,前幾日在麒麟街上的龍鳳客棧,張道長救下了南廠一員大將。”

“朕還聽聞,張道長會道法,身邊,常有高手相伴。”

“如此,南廠,倒真與張道長,有些不解之緣。”

項天恒一番話,意圖已十分明顯,似乎他也很滿意讓陸驚蟄任此官。

這反倒讓魏立、司馬旺這些雷家黨羽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南廠說到底,是雷世蘭個人的勢力,雖手握朝中內外的生殺大權,可若不是雷世蘭開口,幾乎不會有調度。

此番任免這道長管理南廠,他們不敢確認,這究竟是否是雷世蘭的意思,隻好保持沉默。

此時,整個朝堂鴉雀無聲,眾人目光紛紛落在陸驚蟄的身上,靜等他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