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

漆黑的鐵劍橫放在桌上。

顧長生眼神掃過。

按理說,郭嵩陽應該要兩年後才找到李尋歡,鐵劍和飛刀較量一場。

怎麽會這麽快,是因為林仙兒嗎?

被全果木雕加了抗性的阿飛沒有變成林仙兒的大玩具,導致她來針對李尋歡?

連鎖反應……

顧長生收回目光。

那把鐵劍雖隻是精品,卻是上了兵器譜第四的嵩陽鐵劍。

她還知道,在一百多年後,這把劍會因為郭嵩陽與李尋歡的友誼,變為一把名劍,被供奉在鐵劍山莊。

“唉……”

郭嵩陽深深歎了口氣,他尋找李尋歡這麽久,最後找到的卻是一個醉鬼。

他已失去了興趣。

李尋歡可以被別人殺死,他卻不想下手,若想讓嵩陽鐵劍成為第三,隻有等別人殺死了李尋歡,他再去找那個人。

因為嵩陽鐵劍不想對一個醉醺醺的酒鬼下手。

高手都是自傲的。

郭嵩陽也有這個資格。

“無趣!”

郭嵩陽拿起了桌上的鐵劍準備離開。

卻不想此時酒館又有人來。

半掩的門本就隻透著一縷光線,隻要有人站在門口遮住那縷光,小破酒館立刻就會變得暗昏昏的。

此時酒館就又變暗了,門口已站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他穿著長衫,飛槍的輪廓隱在衣衫下。

見到酒館裏竟然有好幾個人,他不由愣了愣,目光掃過,問道:“李尋歡可是在這裏?”

郭嵩陽不想理他,抱著劍沒有出聲。

“閣下是?”

李尋歡很疑惑,不知道為何近來這麽多人在找他。

“看來你就是了!”他冷冷一笑,見李尋歡醉醺醺的模樣,喝道:“我叫燕雙飛!你是飛刀,我是飛槍,早已想和你較量較量!”

他反手撩開長衫,胸前的飛槍寒光閃閃。

李尋歡皺了皺眉,還未等他開口,對方一聲厲喝,雙手齊揮,數柄飛槍已脫手而出,紅纓如同血色綻放一般在空中劃過幾道閃電。

飛槍還未擊到李尋歡麵前,又紛紛跌落。

燕雙飛已仰天跌倒,他咽喉處多了一柄雪亮的飛刀。

沒有人知道這飛刀何時出手的,隻看那紛紛掉落的飛槍,顯然是在燕雙飛揮手時就已釘到他的喉嚨上,導致他發出的飛槍力道不足,失了準頭甚至半途跌落。

“好快的刀!”郭嵩陽眼中一絲精光閃過,他才發現,即使喝醉的李尋歡,依舊是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

也或許李尋歡根本沒有醉!

燕雙飛的屍體倒下,酒館裏重新亮了幾分,沒有人擋在門口處,那縷光又照進來了。

李尋歡微微皺眉,他很奇怪為什麽有人接二連三地找到自己。

目光看向郭嵩陽,他沉吟片刻,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郭嵩陽與其他人不一樣,燕雙飛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就想搏名的傻子,郭嵩陽是個真正的武夫。

“看來你還拿得穩刀!”郭嵩陽目中神光燦然,剛剛那一刀他沒有把握接住,卻讓他心裏更加沸騰。

李尋歡撫摸著手裏的飛刀,他臉色滄桑,卻沒有那股腐朽的味道了。

這十年來,他就像是一柄藏在匣中的劍,韜光養晦,鋒芒不露,終日與酒為伴,所以無人能看到它燦爛的光華。

小李飛刀之威名,也是十年前闖下的餘威。

這一戰又要重新燃起。

小李飛刀對決嵩陽鐵劍。

顧長生瞅著也不出聲,隻是摸著孫小紅的頭發,對於如今的孫小紅來說,旁觀高手對決大有益處。

這不僅可以鍛煉眼力,增長見識,還可以衡量對比自身的大概實力。

出門前,李尋歡將先前的飛刀自燕雙飛的咽喉上拔出,拿出絹布擦了擦,飛刀構造簡單,並沒有縫隙等難以擦幹淨的地方,因為速度太快,流出的血不多,隻要簡單一擦,便又恢複了閃亮。

黃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候,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在蕭蕭的夕陽中,郭嵩陽背負著鐵劍,與李尋歡一前一後,尋了一處開闊地帶。

對手難得,李尋歡也許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

死在他刀下的,是敵人,敵人與對手並不是一回事。

他們之間絕無仇恨,卻依然要打一場,這條路的盡頭,也許就是他們其中一人生命的終點。

孫小紅問:“師父,你看誰會贏?”

“你看呢?”顧長生問江玉燕。

“那個病癆子吧。”

江玉燕隨口道,過了片刻,她扭頭問:“要不要打賭?”

顧長生挑了挑眉,“賭注是什麽?”

江玉燕若無其事道:“什麽都行啊。”

顧長生看著她明亮的眼神,笑道:“我看也是病癆子會贏。”

江玉燕道:“不行,這還怎麽賭?”

顧長生道:“那我不是輸定了?”

江玉燕道:“哪裏會有絕對的事。”

顧長生歎道:“行吧行吧,我賭那個拿劍的贏。”

孫小紅笑道:“好!我當你們的裁判!師父賭注是什麽?”

“嗯……”

江玉燕舔了舔嘴唇,“輸了就是輸了,哪有什麽賭注?”

孫小紅眉頭一皺,總覺得兩個師父有事瞞著自己。

郭嵩陽走得很慢,每一步的距離都一樣,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走著,實際已在調整自身的狀態,催動內力。

高手交鋒,尤其是他們這等層次的高手交鋒,武功上的差距已經很小,反而交手時的狀態非常重要。

任何一絲一毫的不協調,都會影響交戰的結果。

他要將自身提升到頂峰,精神、內力、肉體、氣勢,都將與他的劍融合,如此揮出的劍才不再是死板的招式,而是擋無可擋,無堅不摧的一劍。

短短一段路,他的精神已提升到巔峰,比以往都要專注,達到渾然忘我的境界,耳目明晰,任何風吹草動在他的觀感中都無限放大。

在這種狀態下,李尋歡垂在身邊的手哪怕動了一絲一毫,也逃不出他的感知,他已進入虛明。

劍雖然沒有出鞘,卻與他的人合二為一。

風吹過。

他已停下腳步,細細體會著巔峰的狀態,李尋歡就站在他對麵,不遠處還有一個小丫頭望著這邊。

忽然間,郭嵩陽仿佛怔了一下,神情有些變化,他忍不住側頭。

那個姑娘身後,還有兩個女子靠在一起,懶懶散散地站在那兒。

郭嵩陽臉色霎時間變了,天人合一的狀態也維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