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從沒有見過大早上就能起床的婊子,她們通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彌補昨夜裏虧欠的精神和體力。
而他如今見到了。
在小小的雜間裏睜開眼睛,他看見的就是那個女人。
她隻穿了一件長衫,赤著足站在麵前。
昨夜裏的一切還曆曆在目,這個女人用腳踩著他的頭,極盡嘲諷之能。
而今天早上她卻穿著一件長衫站在這裏,凍得瑟瑟發抖。
“我好冷。”女人說。
阿吉隻是冷冷看著她。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很多傷心事。”女人又道。
阿吉道:“我沒有。”
女人道:“以前一定有個女人傷了你的心。”
阿吉道:“你見了鬼。”
女人道:“若你沒有傷心過,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阿吉道:“因為我懶,而且是個酒鬼,是個沒用的酒鬼。”
女人道:“你騙不了我的,我也遇見過一個男人傷了我的心,所以我才變成這個樣子……才對你做那些事,我把你當作了他……”
女人的聲音奇怪而溫柔,絲毫沒有往日的刻薄刁鑽,阿吉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女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她肚子上,阿吉才發現,她身上隻有這件長衫,可以立刻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力。
“我知道做得不對,你可以打回來,罵回來,或者……”
女人聲音越來越小,望著他的眼睛,已近似呢喃。
阿吉的閉著嘴,他心裏仿佛有股火焰。
——一個整天對你打罵的女人,高高在上刻薄無比的女人,忽然間就可以把她壓在身下,這無疑是種絕大的**。
盡管她是個被人厭棄的婊子,可此時卻有種奇異的吸引力。
他一定要盡力控製自己。
阿吉冷冷道:“不需要。”
“你被誰傷過心?”女人的眼睛在發光,“可以說給我聽。”
阿吉道:“出去!”
“難道你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女人一麵說,一麵拿著他的手輕搖,她的聲音裏帶了熱量。
她的腰肢也在輕輕扭動。
阿吉忽然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將她打地跌坐在地,“滾!”
女人坐在地上,低聲呻吟,“你真壯。”
阿吉心裏的火焰忽然間壓不住了。
他沒有動作,極力控製自己。
女人忽然間一個耳光打回去,像是眨眼間變了個人,整整長衫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她赤腳踩在雪裏,如霜雪白玉足留下壓痕,攏著薄衫轉個彎不見了。
阿吉坐在冰冷的**,眼眸裏露出痛苦。
風很冷,已是深冬。
慕容秋荻帶著笑回來的時候,薛可人已喝了半醉,朦朧的眼波瞧著遠方樹上的枯枝。
“你快修理他了沒?”薛可人問。
“我已經在修理他了。”
慕容秋荻換上了白色貂衣,從婊子到世家名門閨秀,隻在眨眼間的事。
薛可人熟悉了她現在的樣貌。
“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是賤的,你越接近他,他越把你棄如敝履不屑一顧,相反,對得不到的人,即使是婊子,他也願當狗。”慕容秋荻道。
薛可人醉眼清醒了一些,“你要讓他當你的狗?”
她又喝了口酒,她發現上了那輛馬車可能是她後半生最正確的決定。
薛可人越來越期待,謝曉峰如果知道那是被他拋棄了七年的女人時,會是什麽樣的臉色。
原本以為慕容秋荻羞辱謝曉峰一頓就過癮了,沒想到遠遠不夠——七年的等待,七年的孤獨,帶著孩子,她遠遠低估了那種怨。
當年一劍縱橫,無敵於天下的謝曉峰,會不會就此被修理好了?
慕容秋荻準備練劍的時候,在後院看見了顧長生。
那個女人手裏拿著一柄劍,一柄透明的冰做成的劍。
仿佛水晶一般晶瑩剔透,握在顧長生手裏,連風都要被凍結了。
她又在找第十四劍之後的變化,那種死亡的力量,一切的終結。
她的姿勢生動而優美,像天宮裏下凡的仙子,又像是幽泉下的魔鬼,一枚普通的木簪別在頭上,零散秀發被風吹動,她手裏的劍也在動,春風般溫柔的劍法,遞出之時,那柄晶瑩的長劍也如春風般散去了,無影無蹤,隻有淺淺的冰屑飄散,被冷風吹散在大地。
她站在院子裏,仿佛與這寂寞冰冷的寒風融為一體。
慕容秋荻不自覺的屏住呼吸,過很久,才輕輕出了口氣。
“過得很愉快?”顧長生轉頭問。
“還好。”慕容秋荻說。
“鐵開誠那邊不要放鬆。”
“我知道。”
慕容秋荻知道,這是場交易,對方要的隻是她手下勢力所搜集的消息,還有劍法。
慕容秋荻看著對方的手,那是一雙很好看的手,纖長秀美的手指,皮膚柔滑如絲緞。
配上那柄劍,真恍惚如仙人一般。
有時像是魔鬼,有時像是仙子,有時又像是平凡的一個女人,被另一個人摟摟抱抱揩油。
這一幕幕迥異常人的畫麵,常讓慕容秋荻不得不多想,尤其是她們兩個在馬車上蜷靠在一起時那種慵懶的模樣,與平日大相徑庭。
狐。
慕容秋荻想起了民間故事裏的傳說,有那麽一種存在,是狐。有關“狐”的傳說很多,有的很美,有的很可怕,因為它們是不可捉摸的。
雖然從沒人親眼見過它們,可也沒人能否定它們的存在。
所有傳說中,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狐”常常化身為人,而且喜歡化身為美麗的女人。
想到她們的魅惑之術,眼底的碧光,控製人心神的秘法,以及兩個女人毫無隔閡打打鬧鬧,親密的樣子……
慕容秋荻撓了撓下巴。
她在想,如果求得那種控製人的法子,是不是就能操控謝曉峰了?
沒有多交流,顧長生轉身離開了,慕容秋荻看了她背影片刻,拿出了長劍,練習著那一式劍法。
夜晚時,她們會不會現出真身,兩隻尾巴纏在一起,蜷成一團?
顧長生不知道慕容秋荻還是個想象力非常強的女人,看了眼醉眼朦朧,如同醉貓的薛可人,自己出門去買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