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慕容秋荻做夢了,夢到兩隻雪白的狐狸糾纏在一起打打鬧鬧。

充滿魅惑與靈性的眼睛忽然朝她看過來,那眼裏幽幽的碧光,讓慕容秋荻忽然驚醒。

她回憶和檢查了衣櫃,確定沒有狐皮襖子後才鬆了口氣,身上的貂衣她也有衝動想扔掉,但是想到江玉燕也曾穿過,又放下心。

慕容秋荻又換上鮮豔的綢子衣服出門了,薛可人知道,她去找謝曉峰了。

“要不要打個賭?”

顧長生和江玉燕出來,看見慕容秋荻消失在街外,忽然道。

“賭什麽?”

“賭慕容秋荻會不會和謝曉峰睡。”顧長生道。

“她不是一直想殺謝曉峰麽?”江玉燕道。

顧長生笑著,潔白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衣服上的褶痕,將它們壓平。

青樓。

華燈初上時,女人們就換上了發亮的花格子衣服,臉上也抹了濃濃的脂粉。

阿吉總是在忙碌,替客人倒茶,去街上幫客人買東西,收拾女人們在後麵留下的亂攤子。

偶有閑暇時,他隻會躲在角落裏,除了一開始感覺到難以忍受那個女人外,隨著一天天過去,這平凡而勞碌的日子,竟因那個女人而多了一絲別樣的感覺——他很難說清那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他竟然偶爾會想,下次那個女人又會找什麽理由,什麽法子來踢他一腳,或是嫌他偷懶。

——這本就是青樓打雜日常都經曆的。

可是那個女人又會在大清晨穿著薄薄的衣衫,來憐惜這個她看不起的男人,用她的小手幫忙疊一下衣服,顯得關切而同情。

一個人怎麽會如此矛盾?

——人本身就是複雜而矛盾的。

——她究竟遇到過一個什麽樣的人,才把她變成這個模樣?

每當看到她譏諷刻薄的嘴臉時,阿吉知道,她又把自己當成了那個男人,發泄著她心中的怨氣。

這個女人把他當作了另一個人,所以難為他,將他當作阿吉時,又會過意不去。

一個可憐的女人。

“你就和隻狗一樣!”

“說話!你說話!啊……”

女人踢了他一腳,卻因為站立不穩跌坐在地,鮮豔的衣服沾染了灰塵。

阿吉平靜地看著她,看她眼裏蘊的霧氣,女人忽然流下了淚。

忽然腿被人撈起來,女人坐在地上抬眼,阿吉用手輕輕揉著她扭到的足踝,緩解她的疼痛。

前一刻還在打罵他的女人,這一刻卻如此嬌柔,脆弱。

當阿吉胳膊上被她踢出來的淤青,被她的唇貼上時,感受著那柔軟的,冰涼的唇,與淺淺的痛,阿吉心裏忽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一直盡力控製自己的阿吉沒有再控製了。

夜色深沉,裂帛聲在柴房裏響起。

冰涼的地麵,火熱的空氣。

不時有輕聲低喃透過窗子,然後又被屋外寒風吹散。

忽然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女人整理著頭發走了出來,留下坐在地上的阿吉。

夜空又在飄雪。

細細的雪花打著旋落在地上,北國冬天冷得嚇人。

薛可人看見了慕容秋荻脖頸上淺淺的痕跡,眼睛瞪得溜圓。

她自然知道那是怎麽來的。

她也不相信慕容秋荻會和除了謝曉峰之外的人隨意做什麽。

慕容秋荻站在雪中,臉色如雪般清冷。

“你在修理他?”薛可人問。

“嗯?”

“還是他修理你?”薛可人道。

慕容秋荻笑了。

“不是要羞辱他嗎?你跑去和他睡了。”薛可人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薛可人忽然有些歎息,也對的,即使做了龜公,謝曉峰依舊是謝曉峰。

“不。”

慕容秋荻道,“隻睡了一半。”

“哦?”

薛可人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半是什麽意思。

慕容秋荻的笑有些奇異,她望著青樓的方向。

薛可人忽然間明白了。

“我讓他得到了,又沒有完全得到。”慕容秋荻道。

薛可人忽然顫了一下。

“他現在一定在想我。”慕容秋荻道。

薛可人道:“我信。”

慕容秋荻道:“下次我再去,他就不會那麽抗拒了,你信不信?”

“你瘋了。”薛可人道。

“謝曉峰是一定要敗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

女人依舊在刁難阿吉,阿吉依舊一言不發,沉默著。

隻是偶爾清晨,那個女人又會出現在他的雜物間,小手輕撫上他的臉,溫柔地道歉。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其他人看到的,依舊是女人整日在刁難他,而當那雙手撫上來的時候,他心裏總會燃起一團火焰。

她的眼睛很大,總是充滿憐惜,可這憐惜總是出現在他們獨處的時候。

她會在別人麵前踢他一腳,而清晨時又用唇貼著那被她踢過的地方。

人前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人後又溫柔聽話的如同一隻小貓。

阿吉忽然發現自己會產生期待了,期待晚上她又會怎樣刁難自己,而清晨無人時,又會不會來到他身邊。

偶爾她會給予他很多,像是為平時的刁難道歉,有時又會在途中忽然給他兩個耳光,就那樣直接離開了。

溫柔與譏諷刻薄,這個女人和他一樣,是個瘋子。

一個龜公,一個婊子,都有著不為人知的往事。

阿吉在女人欺負他時更沉默了,就算被一腳踢倒在地。

“你看我的腳幹什麽?想舔嗎?”女人譏諷刻薄的模樣,絲毫沒有清晨時的溫柔。

其他的女人們哄然大笑。

阿吉望著她白生生的腳,那隻腳在明天清晨也許就會勾著他的腿。

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女人會悄悄跑去找這個沒用的阿吉。

每當看到她潮紅的臉時,阿吉都會想,等到夜晚,是不是她身體裏那個譏諷刻薄的人又會出來?

不知道為何,就在這種可笑的關係中,她的熱情總是很強烈,他也一樣。

有一次在半途,女人忽然給了他兩耳光就要離開,她又停住了,說舔她的腳,她就留下,阿吉沉默著沒有動,她就離開了。

在這寒冷的北方小城外,江湖上有一個名為“天尊”的組織正在悄悄露頭。

在這小城裏,天尊正化作婊子與神劍山莊的謝曉峰互相折磨。

燕十三也遇到了鐵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