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準備試驗的時候,顧長生又遲疑了。
望著按鈕,她恍惚回到了第一次的時候,就從那時開始,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知江湖今夕何年。”
※※※
故人不在。
一代新人換舊人。
顧長生的氣質變了,在看過第十五劍之後,江玉燕很敏銳的察覺到她的不同,她很確定的是,自己真的打不過這個姐姐了。
“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顧長生回過神問。
“你是不是真的要成仙了?”
江玉燕忽然問。
“成仙……”
顧長生目光變得深邃。
第十五劍大出她的預料,燕十三與謝曉峰在那時精神已超越一切,在他們心目中,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在,甚至連他們的肉體都不存在。
天地間唯一存在的,隻有對方的劍。
他們的劍要到哪裏,就到哪裏。
看他們的交鋒,讓顧長生不由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武學,劍二十三。
將意發揮到了極致後,除了劍的存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雖然還不能與靈魂出竅的劍二十三相比,但已經有了雛形,在那一刻,他們的劍鋒是無敵的,已經超脫於劍。
——那個世界的終極在哪?
“後續的路,我也不知道他們能走到哪。”顧長生沉吟道,燕十三不死,也許多年後,他還能更進一步。
“你好像一個過客。”江玉燕有些喟歎,她的願望終究沒有達成,孫小紅和她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隻是你伸手,把我拉出來了。”她說。
“你我都是江湖的過客。”
顧長生低頭望望雙手,她還沉浸在那一劍裏,不是她不想拔劍,而是肉體力量太強,導致功虧一簣,無法達到那種虛無縹緲的極意狀態。
甚至她手中的劍都在兩種狀態下差點生生破碎。
顧長生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另一條路。
魔教被孫小紅連根拔起,沒有魔教之亂,大規模的動亂不發生,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也許,有一天真的能成仙。”
江湖人總是能讓人耳目一新,或者說,人就是不斷在創造的,不斷革新。
一條路走不通就換條路。
“你不是也要找條船,枯坐幾年來領悟吧?”江玉燕道。
顧長生道:“說不定。”
江玉燕認真看了看她,“你現在和坐在船上的燕十三很像。”
顧長生怔了一下,點點頭,“當時他就是處在這個時候,摸到了那一劍的門,但還沒有推開。隻不過他是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你要坐嗎?”江玉燕問。
“現在嗎?”顧長生又愣了一瞬,伸手束了束身後頭發,“我要在上麵,你去換上那個……”
“我說的是船。”
“哦。”
“要坐嗎?”
“船?”
“……”江玉燕深吸了口氣,看看顧長生,又移開目光,沉默一會兒道:“換上哪個?”
“不坐船,你要想坐我帶你去公園的湖裏,那裏有遊船,湖也很大。”顧長生說。
江玉燕血壓上來了,從桌上拿過皮筋,將頭發綁起來束了一個馬尾,忽然隔著桌子撲過去。
“等等,別這麽暴躁,等我再想想。”
顧長生不和她開玩笑了,獨自一人坐在陽台,望著遠處的渺渺白雲,不斷回憶著脫胎於奪命十三劍的第十五劍。
第十五劍隻是一個境界的代表,謝曉峰沒有學奪命十三劍,也能跨入那個境界。
再之後呢?
顧長生憑著自己的武學造詣不斷推演,發現這之後的路很難推演出來,無論對於她,還是燕十三,亦或者謝曉峰,這之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境界,每一步都是前無古人的。
燕十三這次沒有死在自己創出來的第十五劍下,大概也在找之後的路。
江湖,與陽台,明明是兩個世界,卻仿佛同步了,都在為了第十五劍之後的路而思索。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她臉上,天色漸漸暗了,顧長生回過頭,江玉燕手上拿著小刀,輕輕一拋,將一柄木劍拋過來。
“給。”
顧長生接住,低頭看了看木劍的長生劍樣式,開口道:“做什麽?”
江玉燕用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她。
顧長生笑了笑,手撫著木劍的劍鋒。
她的人忽然間就變了,這種變化就像是一柄被裝在破舊皮革裏的利劍,忽然被拔了出來,閃出了光芒。
江玉燕手撐下巴,靜靜地看著她。
顧長生隻是撫摸著劍,她臉上帶著種奇異的表情。
江玉燕看了一會兒,抿抿嘴,拿起小刻刀,學著顧長生的模樣,將一塊木頭雕刻,慢慢雕成了顧長生的樣子,清冷似仙,執一柄劍,孤高而冰冷地站在那裏。
“奪命十三劍這套劍法的創造者真是大才。”顧長生忽然道。
“在燕十三手裏才有了價值吧?”
“不,他一定也有第十四劍,隻是傳下來的時候毀去了,燕十三的父親會第十四劍,但是燕十三依然是靠自己領悟的。”
顧長生回憶著每一招一式,這套劍法是環環相扣,後麵每一劍都是前麵一招招推演出來的,從第一招到十三招,相當於搭了一個階梯。
授人以漁。
相比於小李飛刀的虛無縹緲,謝曉峰劍法的變化莫測,奪命十三劍是實打實的一步步推演而來。
這所代表的意義大不相同。
她不禁懷疑,第十五劍是否早就有人找出來了,隻是因為和燕十三同樣的心態,感覺這一劍到了終點,且過於可怕而沒有流傳?而燕十三見過她們化仙而去的場景,總不會再因為這一劍會造太多殺孽不讓它流傳下去。
顧長生仔細思索,也沒在江湖上想起這麽個人,“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對手,寂寞歸隱,所以一直都止步於第十四劍了,直到江湖上出現了燕十三,同時還有個謝曉峰,他們兩個碰撞才出現了這一劍。”
他們注定相碰撞,燕十三留謝曉峰一命,也許是劍客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