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有供暖,即使沒有功力,依舊可以赤著腳隻穿一件薄衣在屋裏走來走去。

顧長生懶散的坐在椅子上刻小劍,披頭散發,隨意披著衣衫,搭到肩膀也不在意,絲毫不在意形象。

十足的宅女。

江玉燕比她講究一點,每天都會好好梳頭,偶爾穿戴整齊出去買一些日用品,冰箱裏東西不多了也是她去采購。

“妹妹就是這樣用的。”

顧長生很認真,“別人家的姐姐也這樣。”

“你就是癡迷劍了。”

江玉燕將桌上的木劍拿起來看看,戳了戳顧長生的肩膀。

“別鬧。”

顧長生說了一句,明明坐在地上,她左手一捏劍尖,右手一托一撞,江玉燕掌中的劍,忽然間已到了她的手裏。

江玉燕怔了一下,她看出來,那是謝家的獨門絕技,曾經謝掌櫃用這一招奪過謝家姑姑的劍,又有細微的不同。

這一招簡單、幹淨、迅速,其中隱藏著數種巧妙的變化。

“想不想學?”顧長生望著她的模樣笑笑。

“學來何用?”江玉燕道。

“嗯……”

“他們都沒殺過人,我感覺得到。”

江玉燕望向窗外,可以看到夜幕下對麵的樓裏亮著的燈光,偶爾有人影在燈光下閃動。

顧長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哪怕殺過一個人,都是不得了的事。”

江玉燕叼了一根皮筋,順了順她的頭發,幫她把頭發攏成一團,再將皮筋拿下來,幫她把頭發捆成馬尾。

“社區服務的人可能又要來了。”

“哦。”

顧長生眼底幽幽的碧光一閃而過,她站起身,回臥室換了套衣服,又去洗把臉,精神麵貌煥然一新,像是變了個人。

“我懷疑你說的是真的了。”江玉燕看著她的動作道。

“你指什麽?”

“在這裏,別人家的姐姐也是這個樣子的。”江玉燕說。

“本來就是,這叫宅,而不是癡迷什麽。”顧長生道。

江玉燕問:“那沒有妹妹怎麽辦?”

“有妹妹使喚妹妹,沒有就隻能自己去了。”

“所以,我勤快才是你能懶散的原因?”江玉燕眼神詭異地瞅著她。

“哎呀,差點忘了,等人走了再獎勵你。”顧長生摟住她的腰,慢慢壓低身子,忽然敲門聲響起,她站直整了整衣領,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將桌上的木劍收起來扔到沙發下,顧長生才應一聲,“來了。”

在家和在外人麵前,完全是兩種女人。

江玉燕算是看清了什麽叫宅女。

清清淡淡的白色外套,顧長生總能把尋常衣服穿出別樣的氣質。

等送走了社區服務的人,顧長生摘下外套,打開電腦開了一局遊戲。

江玉燕捋捋頭發湊近過來,顧長生見狀,心跳不由微微加快。

在她期待的眼神裏,江玉燕幫她按了一下閃現就走了。

顧長生眨了眨眼,才記起來好像自己說了什麽沒做到。

江玉燕又走回來,拿掉了她頭上的皮筋,把她頭發揉散,再扯掉她的衣服,套上一件寬鬆的睡衣。

“你這是幹什麽?”顧長生任由她擺弄。

江玉燕笑而不語。

顧長生有點莫名其妙,關了電腦,看著漆黑的屏幕裏倒映的影子。

“離把你拿根鏈子養在屋裏,隻差根鏈子,滿足了。”

“……你還真會自我安慰。”顧長生說。

“保持住。”江玉燕道。

顧長生拉了拉鬆垮的睡衣,再看看屏幕裏倒映的人影,抓著自己的長發打了個哈欠。

她赤著腳從椅子上起來,彎腰把沙發底下的木劍拿出來,輕輕揮動。

這柄劍在她手裏,就像魯班的斧,王羲之的筆,不但有生命,也有了靈氣,揮塵如意。

她不知道練了多少次劍,就像坐在船上的燕十三。

腳步無聲地在地毯上騰挪,劍勢很慢,卻如流水一般變化不停,輕描淡寫地將各種招式用出來。

而後又輕描淡寫地刺出了第十四劍。

空氣陡然凝重,她的腳步也停下來,盯著自己的劍尖,臉上有種奇怪的表情,她的劍已刺出去,還未到盡頭,到了盡頭就是力竭的時候,如同一套招式用老。

除非再有什麽變化,那種她見過,卻很難去複現的變化。不是複現不出來,而是手裏的劍無法承受,無法承受的原因是,她掌控不了那一劍,從而差點導致劍身崩碎。

她劍尖斜指,眼裏慢慢亮起了光。

忽然“哢”一聲輕響,被劍鋒所指,茶幾上的杯子突兀間裂了。

幾乎同時,“啪”的一聲,木劍在她手裏斷掉。

聽到動靜的江玉燕從廚房探出頭,看向顧長生,“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

顧長生蹲下來撿起那截木劍,目光深沉地望著桌子上裂開成兩半的杯子。

這一劍……

她閉上眼睛,回憶剛剛那種感覺。

若是這一劍完全掌控之後能與她的絕頂功力結合,嫁衣、明玉、五絕、達摩,還有攝魂大法,一劍揮出,恐怕仙也能殺給他們看。

仙……

顧長生回頭望了一眼角落裏的按鈕,她知道自己一定還會按下去。

一個億已經不重要了。

她感覺如果還有下一劍,那將是質變的開始。

——謝曉峰能破這一劍,燕十三自己同樣能。

話說回來,就算燕十三止步於這一劍,等他將十五劍完整傳下去,很可能還會有人走出下一步——因為他親眼見過仙,對武道的追求早已變了,更何況還有當年河邊論道時,自己傳授的經脈穴位之論。

再加上有孫小紅將魔教連根拔起,沒有了魔教之亂,第十五劍可能是一個時代的巔峰,也有可能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騙局成真嗎……”

顧長生凝眉思索,她一直在想,江湖不可能沒有盡頭,而盡頭在哪裏?

江玉燕順著她目光看向按鈕,“你不是說你也不知道下一次去哪麽?”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會有很多猜測。”顧長生道。

她低頭看了看斷劍,緩緩道:“我感覺,這一劍與功力融合,將會……”她頓了一下,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你已經走到了武道的巔峰。”江玉燕道,“巔峰的人才會去尋找虛無縹緲的仙,他們的幻想也最容易破滅。”

因為她們離仙是最近的。

她看了看赤著腳不修邊幅的姐姐,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顧長生很少說錯,她忽然間感覺到,顧長生尋找的仙可能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