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知的仙,和我理解的仙好像不太一樣。”顧長生想了一會兒,發現了一個問題,她沉吟道:“你想的仙人,是不是仙氣飄飄,在仙界無所事事,天天以調戲嫦娥為樂,還有土地公土地婆,地獄十大閻羅,四海龍王?”

她記起來江玉燕曾經拜佛,那滿天神佛,可能才符合江玉燕認知的仙。

顧長生拿著斷劍握在手裏,慢慢道:“由武入道,達極境,突破桎梏……到達一個從未有人發現過的境界。這可能是個很漫長的過程,至誠之道,見神不壞,陸地神仙,延壽百載,精神凝實——我也沒到過那個境界,但是我從第十五劍裏,看到了一絲絲可能。”

“終點呢?”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太遠了。”

江玉燕歎了口氣,顧長生不是在尋真實的仙人,而是在找未來的“仙”。

她目光落在顧長生的劍上,又理解了,能做且肯做這件事的人,若顧長生都不去尋找之後的路,武道可能真的到此為止了。

她本以為路差不多走盡了,不過遊曆紅塵而已,這一劍卻讓江湖多出了些可能。

也許,整個江湖裏,隻有她能理解顧長生說的那種可能,也清楚那是多麽渺茫的一件事。

“而且……”江玉燕嫌棄地瞅了一眼顧長生。

披頭散發赤著腳的樣子,真的沒有一點高手形象。

“高手都是這樣子的。”顧長生說。

“哦?”

“燕南天路仲遠多臭啊,你忘記了?”顧長生說,“而且我隻是沒梳頭,又不是沒洗臉。”

她倒是灑脫,將頭發攏了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小刻刀在手裏轉一圈。

“不許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姐姐,不然容易挨打。”

顧長生躺在沙發上,拿起江玉燕扔在一旁的模型拿過來瞧瞧,過片刻道:“玉燕,我們買個車吧。”

“把錢給我,我買。”江玉燕說。

“你都欠我一億零七十三萬了。”顧長生道。

“雙倍還。”江玉燕道。

顧長生瞅著她不吭聲。

“你擔心我還不起?”

“我看你早就準備好了賴賬,說好了,親姐妹明算賬,還不起就肉償。”顧長生道。

“肯定不會欠你的。”江玉燕淡定道。

“等等……你不會是想在江湖還吧?我不認的。”

江玉燕不吭聲。

“你簽的欠條在這兒,按了手印的,別想賴賬。”顧長生從桌子底下摸出來一張欠條。

上麵的字跡有點模糊不清,紙張皺皺巴巴的,她努力鋪平,“你竟敢毀屍滅跡?”

江玉燕道:“不是我毀的。”

“那還能是……”顧長生話語忽然卡殼。

江玉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記起來了?”

買車的事要在檔案解決後,顧長生刻了幾個動漫風的小人兒,不由感歎,還是有錢人多。

價格越來越水漲船高,風格也越來越抽象,有些太過分的不得不拒絕,竟然還有人想要拜師學手藝。

開玩笑,李尋歡親傳,這是誰都能學的嗎?

破解了第十五劍的秘密。

顧長生感覺到有些疲累,堅持到吃完晚飯,就洗個澡回房休息了。

江玉燕收拾著玻璃杯,拿起顧長生斷掉的木劍,看了很久,慢慢刺出一劍。

劍到中途,她忽然鬆手,木劍啪一聲掉在地上。

將客廳收拾好,她到陽台收了衣服,望望外麵,夜幕裏有點點晶瑩,下雪了。

陽台有點冷,回到屋裏,立刻又感覺到了溫暖。

關了客廳的燈,她回到臥室,看見顧長生望著窗簾發呆。

“不是很累嗎?”江玉燕問。

“有點睡不著。”顧長生說。

江玉燕脫掉鞋子上了床,瞧了瞧她疲憊的樣子,掀開被子尾端鑽進去。

“這會更累了。”顧長生按住被子道。

“累了才好睡不是嗎?”

她把嘴角沾著的發絲撥出來,伸出手按滅了房間的燈。

隔天大雪紛飛。

雪不知道什麽什麽時候下大的,顧長生一覺醒來,感覺精神都回來了,這種天氣也不適宜出門,屋子裏溫暖如春,江玉燕還在熟睡。顧長生伸了伸懶腰,拿起床頭的杯子喝口水,人往被子裏縮了縮,又縮了縮,整個縮進了被子裏。

熟睡中的江玉燕微微蹙眉,往旁邊伸手沒有摸到人,又往另一個方向摸去,最終摸到了那一頭秀發,手指輕輕插入她發間。

“早。”

“嗯……姐姐,我還想睡覺。”

“沒關係,繼續睡吧。”

江玉燕另一隻手伸出被子,輕輕咬住手指,睫毛顫動著。

雪一直下到中午。

顧長生披著睡衣出去煎了個蛋,帶回房間給江玉燕,自己則出了客廳,本想收拾一下昨天的杯子和斷劍,見都被江玉燕收拾過了,她四處看了看,將衣服扔進洗衣機,想了想又回臥室,在角落裏又找到幾件衣服,同樣扔進洗衣機。

“你這個人……”江玉燕蹙眉。

“繼續睡,不打擾你。”

在這段時間幾乎都是江玉燕在做這些事,倒很像一個被懶姐姐欺負的妹妹,不同的是這樣和把姐姐拴個鏈子養起來之間隻差根鏈子……也算滿足了她一直以來的期望。

顧長生也不知道江玉燕這種奇怪的願望是從哪來的,可能是當年失蹤時就想了太多次拴個鏈子把姐姐關起來,這樣就不會失蹤了,才養成的一個小執念。

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依江玉燕的性格,要不是後來到了陸小鳳,而是重回絕代雙驕,麵對還沒有重修嫁衣,已經是血羅刹的江玉燕,真的不好說。

獨自坐在客廳裏,麵對著一櫃子的木雕,顧長生捧著一杯溫水,一個一個看過去,這裏麵有孤獨的求道者,有蓋世的魔頭,有名震江湖的大俠,有心懷慈悲的和尚,最終全都化為別人口中的一個名字,甚至時間太過久遠後,連他們的事跡都被掩去。

可能他們也想不到,他們所留下的功法與對武道的探索,最終可以幫助後來人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