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秦劍與南宮柳幾人瞥見羅家兄弟離開,閃身想追上去,卻被輕功飄逸的花無缺纏住,一手移花接玉展現了移花宮威震江湖的底氣。
慕容二娘的劍勢也被牽引,麵對這種招式,頗有點束手束腳。
“追!”
慕容三娘見羅家兄弟跳牆逃跑,斷然喝道,一行人立刻放棄對手,躲閃間往那邊趕去。
一群人除了對羅三羅九與江別鶴,其餘幾人都是以纏鬥為主,沒想著也沒必要生死相向,此刻見羅家兄弟離開,正合她們的意。
“纏住!慕容夫人,有話好說!這其中定有……”
江別鶴還在呼喝,卻聽“砰”“砰”兩聲響,剛剛越牆而走的羅家兄弟又回來了,且是躺著回來。
兩個沉重的身軀摔落在地。
呼喝聲頓止,所有人的目光落向院牆那邊,霎時間,剛剛還喧鬧的院子陷入一種莫名的安靜。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望著地上兩個肥胖的還在顫動的羅家兄弟身體,再看看院牆。
江別鶴一顆心不知怎的顫了一下。
——慕容家一群人急著脫戰去追羅家兄弟不似做假,沒理由也不應該在外麵還埋伏了高手,他本能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頭。
慕容家的一群人也都愣住了,麵麵相覷,皆不清楚事情怎麽會突然急轉彎。
還是張菁追得最近,謹慎上前幾步將羅家兄弟中一人踢翻個麵,打量一番道:“被人廢了!”
說話間她望向院牆,隱隱有幾分警惕,是敵,是友?她們沒安排過接應的人在院外。
從結果看,似乎是站在她們這邊的,沒有殺死羅三羅九兩兄弟,還給了她們逼問慕容九下落的機會。
花無缺眉頭微蹙,在事情查明前就廢了羅家兄弟,在他看來,外麵的人下手過於狠辣了一點。
鬼影子何無雙青慘慘的臉龐凝重起來,變得更加鐵青,整個人看上去如同屍體一般。他本就以輕功見長,剛剛別人纏鬥他也隻是從旁策應,緩解慕容家高手給幾人帶來的壓力,他本人承壓不大,一直注意著四周,卻沒聽見院外任何響動,甚至慘叫。
羅家兄弟無聲無息被廢了,他比其餘人受到的衝擊更大。
沉默就這般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花兄……”江別鶴沉聲道。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舔著臉叫不到二十歲的人一口一個花兄,還真是少見。”
悠悠的聲音自小院門口傳來,眾人轉頭看去。
在他們或愕然或驚訝的眼神中,兩個女子邁著穩當的步伐走進來,在這一眾高手的注視下,踱步到了羅家兄弟身旁。
羅家兄弟躺在地上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似是在恐懼,懼怕這兩個女人。
素手輕抬,古樸劍鞘在羅三脖頸下方輕點兩下,羅三猛吸了口氣,努力睜大了那一雙小眼,目光中滿是祈求之意。
“說吧,你們把慕容九姑娘怎樣呢?”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女子垂眸看著嗓子裏發出“嗬”“嗬”聲音的羅三,這樣說了一句。
現場隻剩羅三粗重的呼吸與呻吟聲,慕容家的人都目光一凝,這才是她們今日來江別鶴別院裏大鬧的主要目的。
隻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委實有點出乎她們的意料。
江別鶴一邊的人一時也沒出聲,主要是江別鶴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們幾人還處在沒有搞清楚眼前變化的狀態,又是關乎慕容家與慕容九下落,都以為是慕容家的高手,此時羅三羅九被廢,也沒必要再和她們繼續纏鬥。
因此一眾人都站在那裏,莫名的形成了一種默契,目光皆落在羅家兄弟,以及說話的那女子身上。說話那女子一襲青衫,步伐穩健,手中提著一把古樸帶鞘的長劍,烏黑的發絲隨風飄揚,眼睛明亮如星,鼻梁挺直,嘴唇略顯冷峻,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所有人都在看說話的女子與羅家兄弟,隻有江別鶴的目光,從二人一進門就死死鎖在另一人的身上,此時心中掀起波瀾,即使極力控製,也忍不住臉色巨變。
那是一白衣女子,看起來很是年輕,她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猶如一匹黑色的瀑布,眼神幽幽如寒潭,雙瞳剪水,眉眼如畫。
黑色的眼瞳,烏黑的頭發,雪白的衣衫,清冷似仙的氣質,卻讓江別鶴心中驚慌,他已認出來,這是幾年前他準備處理掉,又逃走的那個錯誤。
此時那白衣女子幽幽的視線也正望著他,一老一少,擁有血親關係的兩父女,卻是獨立於眾人之外一般。
“嗬……九、九姑娘早已逃走了,我們兄弟一開始沒認出她是慕容九,才蒙騙了九姑娘,但我發誓,我與大哥絕沒有動過九姑娘一根手指!”羅三顫聲道,一張臉不僅蒼白無比,額頭也滿是汗水,好似他這一身肥肉都是水充起來的,汗漿止都止不住。
小仙女張菁怒喝問:“我九妹逃哪去了!”
羅三擠出一個哭也似得笑容,“我們兄弟若是知道,那也不叫逃了……那閣樓被人入侵過,隻是輕功,那人輕功著實了得,我們事後很久才發覺一直有人,嗬,在旁守著那九姑娘,卻像個影子一樣,無聲無息,連麵都沒有露過!”
一邊說話一邊喘息,羅三能出聲已是費了很大力氣,此時汗水流得更多了,臉也蒼白如紙。
他努力抬眼望向小仙女,“菁姑娘,九姑娘逃走後,我們兄弟也沒有找到她蹤跡,知道的就這麽多了,希望……您高抬貴手……”他已看出來小仙女張菁雖然潑辣狠惡,求她卻比求廢掉他們兄弟的這個女子更有希望。
慕容家的人聽聞慕容九仍舊不知所蹤,心中焦急,又莫名安定了一點。羅三這番話卻是與顧掌櫃前些日子所言對上了,有一輕功高手護在慕容九左右。而那黑蜘蛛號稱“江湖第一輕功高手”,若不是他,還能有誰?
慕容二娘一指江別鶴,喝道:“你們拘禁九妹與這偽君子有沒有幹係?!”她的劍鋒直指江別鶴,實在是不爽這人冠冕偽善之極很久了。
羅三聞言道:“無關!那小樓隻是我二人秘密居所,江別鶴並不知情!”
慕容二娘冷哼一聲,慕容六娘和慕容八娘斂容拱手道:“今日多謝顧掌櫃援手。”
“隻是舉手之勞,順便罷了,今日我們姐妹來此卻是還有點別的事。”
顧長生笑笑,又點了旁邊羅九幾下,輕飄飄道:“再將你們貪圖鏢銀,合夥雙獅鏢局一起劫掠段合肥貨物,栽贓給地靈莊莊主鐵無雙,過後又轉身屠盡雙獅鏢局九十八人以封口的事說說吧。”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臉色巨變,連心中被江玉燕掀起波瀾的江別鶴都猛地望向顧長生。
這事做得隱秘無比,除了他們有限幾人外,那聯合劫掠的“雙獅鏢局”都因人多口雜被他們滅口,此事已蓋章定論,怎麽會又冒出一個知情人?
他卻不知道,盡管事情做的隱秘,卻因羅家兄弟暗中拘禁慕容九之事,引得黑蜘蛛探查,將他們所謀劃之事都摸了個清楚,隻是黑蜘蛛此時一心係在慕容九身上,還沒有好機會將之揭發,就算今日無這兩個女子上門,也遲早東窗事發。
慕容世家一行人本以為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了,羅三羅九兄弟已被廢掉武功,拘禁慕容九的事也牽扯不到江別鶴,沒想到憑空再起波瀾,頓時麵麵相覷。
她們在安慶尋找許久,對鐵無雙一事也知曉“來龍去脈”,此時聽聞顧掌櫃的話語,再一細思,皆是暗暗抽了口冷氣,背後陰嗖嗖的,仿佛被毒蛇爬上了肩背,正吐著猩紅的信子一般——若此言是真的,那這陰毒謀劃不僅害了三湘領袖鐵無雙,雙獅鏢局滿門近百人無一活口,更是牽扯了二百餘條人命,而事後江別鶴還去鐵無雙府上吊恤過。
玉麵神判蕭子春率先大喝道:“年紀不大,信口雌黃搬弄是非的本事不小!”
花無缺也冷聲道:“鐵無雙的陰謀早已徹查清楚,鐵無雙的弟子親口揭發那惡賊毒計,如今再往江兄身上潑髒水有點晚了。”
慕容三娘目光一閃,臉上帶著淺笑道:“真相如何,且聽羅家兄弟怎麽說……另外,顧掌櫃如何知道的這麽清楚?”
她已明白顧長生趁此時幫忙擒住羅家兄弟大概是為了此事,也不介意幫一手,江湖本就是人抬人,何況顧掌櫃與她們相熟不說,身手也有點看不出深淺的樣子。
顧長生道:“這就要談到剛剛羅家兄弟所說的,暗中守護慕容九的輕功高手了。他不知道慕容九是何家姑娘,卻不忍姑娘被這兩兄弟毒害,於是一直在旁守護,過程裏羅家兄弟參與的那些謀劃,也都順便聽了個清清楚楚——羅家兄弟,你們說呢?”
顧長生扯扯嘴角,瞥向功力已廢的羅家兄弟。
花無缺在移花宮待壞了腦子,但凡有江小魚一半機靈,也不至於認不清江別鶴的麵目。
羅三羅九冷汗涔涔,眼神中滿是對這女子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