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你要出手麽?”
話語落下。
江別鶴不由望向花無缺,眼中閃著希冀,到如今他唯一的倚仗便是花無缺可以擊退二人。
一身白衣。
成了江別鶴一方的仰仗。
花無缺沉默一瞬,向前踏步道:“我與江兄一見投緣,這些日子也一直借住江府,為人不似奸邪之輩,雖然你說那鐵無雙與雙獅鏢局之事另有陰謀,現在事情未查明前,我也不能讓你們隨意將他折辱打殺了。”
“那就手底下見真招吧。”
顧掌櫃手上劍鋒一轉,劍尖遙指花無缺,笑道:“正好見識一下,移花宮的絕學。”
腳步輕點,人已借力踏出,三尺青鋒劃破空氣直刺花無缺胸前。
速度很快!
花無缺眼神一凝,腳下輕轉,劍鋒幾乎貼著衣衫劃過,即使隔著衣服,他依舊感受到了那劍鋒的冰冷。
這是試探的一招,也是收力的一招。
顧長生沒有與威震江湖的移花宮絕技“移花接玉”交手的經驗,心知這是一門詭異的武功,出手便是試探。
書裏江小魚絕殺的一擊被花無缺移花接玉盡數轉移到了江小魚自己身上,與花無缺交手,更多的是探一探這門功法的奧妙。
凡是武功,按理說都有其破解之法。
顧長生一連出了七招,花無缺閃避了七招,兩人都初步試探出了對方的實力。
花無缺心中暗驚。
身法不相上下!
移花宮除了移花接玉,便是以身法為長,這女子身法不比他差!
顧長生習武時間沒有他長,卻有燕南天的嫁衣功力在身,生生以功力彌補的這點,真氣運轉中身法再次提速。
花無缺閃避不及,隻好將她劍鋒牽引。
移花接玉脫手而出。
顧長生眉頭一挑,感受著那種詭異的力道,以及偏轉了的劍鋒,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她望向江玉燕,兩人之默契,讓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江玉燕已飛身入了花無缺另一側,一劍斬出。
花無缺袖子一甩。
叮!
江玉燕劍鋒直奔顧長生,又被顧長生一劍格住,反手刺出。
“唉……”
慕容二娘見狀暗歎口氣,兩人交鋒,花無缺移花接玉縱使是移花宮秘技,也被限製了發揮,多數時候隻是用作閃避而已,現在再加入一人,卻是給了對方機會。
三娘與八娘也是麵有憂色,感覺顧掌櫃對移花宮有些陌生了,兩人合擊縱使對一般高手有優勢,對手是移花宮花無缺之時,卻反倒成為劣勢。
高手。
兩個高手不假。
可越是高手,越容易傷在自己人手上。移花接玉本就是借力打力的一個絕頂法門,因此移花宮很少畏懼群戰。
如她們所料一般,江玉燕加入進去之後,叮叮之聲一時不絕,兩人出手的招式時不時就會擊向對方,稍不注意便要傷在對方劍下。
場麵看起來已是花無缺占優。
可隻有花無缺自己心中苦澀,身處其中越是交手,他越是感覺到渾身難受。
默契!
渾圓如意!
就仿佛這兩個女子本身就是在互相切磋,而他是硬生生加入進來搗亂一般,閃躲出手間憋屈無比,而兩人配合默契,一旦放鬆,又會被那白衣女子刁鑽的劍法逼的不得不引向另一人。
刁鑽詭異的角度與招式,在另一人看來竟是基礎劍路一般,甚至都不用去看,隨手就能擋下,而後又是一劍刺來。
與兩人交手,他生生打出了與一個人交手的錯覺,仿佛那兩柄劍都是同一人所使。
他哪裏知道,顧長生兩人習武之前便已在生死間培養了難以言喻的默契,之後習武更是一路切磋,互相交手驗證所學,哪怕是同胞兄弟,若沒接受過習武前的苦難挫磨也是不及。
數十招過後,花無缺不得不看準機會向後縱躍試圖脫身,兩柄劍如影隨形緊緊追擊而來。
“叮叮叮!”
忽的。
如水銀乍瀉,一片銀光猛然從花無缺手中揮出,四散的火星與那一片銀光交相輝映。
定睛細看,是花無缺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柄銀光閃閃的細劍。
這柄劍的劍身狹窄,比筷子還細,卻長達五尺開外,銀光流動,炫人眼目,揮舞起來劍光展開,宛如平天裏潑下一盆水銀來。
旁觀的人無不驚詫,江別鶴見過花無缺與人交手多次,從未見過他用兵刃。
慕容家也是未曾聽說過花無缺隨身攜帶兵刃。
閻鶴有心上前幫忙,可看幾人劍光四溢,一時間不敢妄動。
兵器抽出,花無缺頓覺壓力大減,很快,他發覺顧長生出手變得更加淩厲,之前竟是還有留手。
兵器交擊的脆響中,花無缺第一次有了平生之敵的感覺。
要知道他從出了移花宮行走江湖開始,還從沒有人見過他這兵器,有移花接玉這等絕技在手,江湖人也都以為他最擅長的乃是拳腳功夫,無論是誰,都未曾能把他逼到亮出兵器的地步。
如今兵器已亮,竟還是未占上風,尤其對方也不是什麽前輩,而是如他一般的年輕人。
真氣鼓**間,花無缺劍勢一變,手中窄細的劍又急又快,銀光炫目,漫天流光攻向兩人,虛虛實實的暗招隱藏在流光之下。
對顧長生他沒有把握,劍勢主要攻向江玉燕,兩人中的短板。
江玉燕眉頭一皺,隱蔽地伸手戳向他雙目。
她的手指雖柔若青蔥,但她的招式卻是極狠毒,極辛辣的,出手也是隱蔽迅捷無比。
花無缺神色大變,他從沒遇見過這等人,這等武功高強出手還毫無顧忌的人。
通俗講,就是沒有武德。
所料不及之下,那漫天銀光一滯,他倉促應對擋下了那雙白皙狠辣的手指。
卻不防顧長生一腳踹在他小腹上,將他踹飛了出去。
“咳……”
花無缺捂嘴咳了一聲,壓下喉嚨的血腥氣,麵帶慍色地看向二人。
“兩位出手確實毒辣!”他手持銀劍緩緩道。
顧長生淡淡一笑,“更狠辣的你還沒見過,若不是先輩情誼在,現在你已死了。”
剛剛切磋的成分大,真生死相向光她自己也能憑一身功力強殺花無缺,那樣隻怕燕南天會直接發瘋,怎麽說也要留點麵子,花無缺也沒真正招惹兩人,隻是被江別鶴蒙騙罷了。
江玉燕剛剛一指也是恐嚇居多,若是真有心的話,剛才後續跟上的也不是簡單一腳了。
花無缺則在思索顧長生說的先輩情誼,移花宮與哪個門派交好麽?他竟想不起來。
“今日這是家事。”
顧長生收身持劍而立,陰冷的目光掃過江別鶴身邊幾人,道:“這場鬧劇已經夠了,誰若敢攔,誰死,還有你花無缺,江別鶴是個什麽樣的人已經說清楚了,你要動手,我陪你。”
除了江別鶴,眾人聞言俱是一愣,麵麵相覷,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家事?”
“你們到底是何人?!”
顧長生挑挑眉,望向江別鶴,腦袋一歪,“我們是何人……江大俠,你來說說,我身旁這是何人?”
江別鶴臉色慘白,見花無缺也奈何不了兩人,恐慌之下想要逃走,被顧長生眼神盯著,一時挪不動步子,嘴唇顫動,也沒說話。
“江琴,原本江楓一書童,十幾年前為了富貴出賣江楓行蹤給十二星相,之後搖身一變化名江別鶴,拋妻棄女,攀附權貴,更是模仿江楓日常為人,在這安慶城當起什麽江南大俠,暗中勾結惡人,排除異己,謀財得利——江大俠,我所言可有一句假話?”
江別鶴似是已駭得站不穩了,披頭散發踉蹌幾步,手指指著顧長生,顫抖著說不出話,江琴這個名字舍棄了十幾年,如今猛然被翻出來,他喉嚨發軟,仿佛江南大俠一瞬間從他身上脫離,又變回了那個小小書童。
一眾人也是震驚地看向江別鶴,即使是搜身刀段靈和崆峒派閻鶴站在他一邊,此時也有些拿不準了。
“我身邊這位,便是拋妻棄女中的當事人,幾年前來安慶尋親,差點又遭了江別鶴毒手,如今她與江別鶴之事,我不插手,誰若想插手,先問過我手中的劍。”
何無雙恨聲道:“憑你一麵之詞……”
一道倩影閃過,何無雙睜大眼睛看向胸口劍刃。
劍是冷的。
他的血也冷了。
“你當我在開玩笑?”
顧長生歪了歪頭,隨後從他身上拔出長劍,何無雙的身體沒了劍支撐向後仰倒,她淡漠的目光看向其餘人,“還有人要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