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信號煙霧遲遲沒有消散, 金羽門弟子望著蘇不疑那無辜中帶了些許冷意的雙眸,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咬牙對視一眼,隻得道:“撤退!”

跟蘇不疑猜測的一模一樣, 他們跟蹤了蘇不疑多日,這才選擇了一個昭王爺絕對不會找過來的時辰對蘇不疑下手。

他們深知隻要齊桓派人找來,這次的計劃就會失敗, 且以後也不可能再有機會, 幾乎是精心策劃了好幾日。

隻是沒想到,蘇不疑手中竟然還有著信號彈!

沒辦法,氣勢衝衝來了又灰溜溜去了,金羽門弟子果斷認慫。

一旁暗中戒備的武羽這才倏地鬆了口氣, 欽佩地看向蘇不疑,“王爺竟然提前準備了信號彈,果真機智啊。”

“想什麽呢?”誰知蘇不疑隨手將信號彈仍在地上,左右觀察了下,“你見過王爺準備過什麽信號彈嗎?”

“……啊?”武羽再次傻眼了,“那這到底是……?”

“隨手買的煙花而已,逗逗小孩子的東西, 沒想到他們還真信了, 果然智商堪憂。”蘇不疑遞給他一個快跑的眼神,“趁現在趕緊跑,等他們反應過來折回來,我們就再也跑不掉了!”

武羽:“……”

不愧是你時!

有驚無險地回到王府後,武羽幾乎是第一時間將此事跟昭王爺訴說了一遍。

齊桓聽聞後也嚴陣以待, 請求蘇不疑最近不要出去, 就算要出去也要帶足夠的王府侍衛。

“本來我還在想什麽時候向朝廷稟告紅薯一事, 看來一定要提上日程了。”齊桓握緊折扇, 眼底一片肅穆,“我會在早朝宣言這是蘇先生的功勞,請求皇上賜予你榮譽和職位,這樣他們就再也不敢對你動手了。”

“哦?”蘇不疑眼中一亮,“這麽說那些紅薯都已經運輸到饑荒區了?”

“沒錯,這幾日就能夠放糧賑災了。”提到此事,齊桓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舒心的笑容,“這下,就不會再有人餓死了吧。”

昭王爺做事,蘇不疑還是很放心的,但他仍舊暗戳戳派了一個馬甲去災荒區探探實情,希望當地的官員不要弄出什麽幺蛾子。

爾後第二日,齊桓便說到做到,在早朝上第一個出列,向小皇帝講述了這些日子來他的動向。

他先是用誇張的詞匯描述了饑荒之地殘酷的景象,以人食人,餓死之人過萬等等情況,說得令小皇帝臉上呈現動容,麵露哀傷。

隨後這才講述重點:“……因此,為了能夠讓百姓不再懼於饑餓,臣的門下有一門客尋到了一種糧食。此糧食名為紅薯,十分奇特,外表鮮紅,內在嫩黃,可生長於惡劣的環境,且每畝地能夠產出高達二十石的分量,可代替主食飽腹……”

此話一出,沒有得到消息的其他官員頓時大吃一驚,**起來:“二十石,代替主食?王爺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有了這樣的糧食,那天下不早就富裕起來了?怎麽此前從未聽說?”

“絕不是開玩笑!此乃本王親眼所見,甚至親自品嚐,確實有飽腹的效果。”聽著那些竊竊私語,齊桓正色道,“如今,本王已經將這些紅薯全部運輸到饑荒之地,希望能夠早日挽救這些挨餓的災民!”

即使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也仍舊有人不相信,忍不住麵麵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但在百官之中,卻又有一人忽然站出來,恭敬朝小皇帝一禮:“臣可以作證,昭王爺所說的話是真實的!”

這人正是唐太仆,此時,唐太仆一臉認真,鄭重解釋道:“不瞞陛下說,此神物乃是我兒親手栽培,親眼看著長大,對這神物的習性再了解不過,昭王爺的話語千真萬確,臣可以為其擔保。”

啥?唐太仆家的兒子不是有名的紈絝嗎,什麽時候跑去種地了?

眾官員更加納悶了,隻不過短短一段時間沒聽說過那紈絝的傳聞,怎麽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這說的真的是那個紈絝,而不是哪個農民老百姓?

昭王爺齊桓氣定神閑站在原地,絲毫不意外唐太仆會出來幫忙,並且偷偷用餘光示意其餘幾人。

於是在百官中又是走出來幾位官員,紛紛拍著胸脯表示這糧食的神奇,而且還重點突出了下他們的兒子也是種植的一員。

如果一兩個人所說可能還會有人不相信,可是超過七八個人都這麽說,那眾官員可就不得不相信了。

但心底還在疑惑,這紅薯到底是誰發現的,二十石,簡直前所未聞啊!

小皇帝剛才聽到災荒的恐怖,頓時心中發緊,麵露擔憂,可是緊接著又聽見齊桓介紹紅薯,立刻龍顏大悅,開心地笑了起來:“好!不愧是皇叔,手下竟有如此能人,能夠將糧食的產量翻了幾倍!”

他很快順著齊桓的心意問道:“不知道那位能人叫什麽名字?”

齊桓心中放鬆,麵上勾起唇角,介紹道:“此人名叫蘇不疑,雖年齡尚小,卻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采非常。京城諸位公子紛紛拜他為師,今年的會元也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哦?這麽厲害?”小皇帝和下方的官員一陣驚愕,原來此人不止會種植糧食,也能夠教人讀書?

“如此能人,朕倒是很想見見他。”小皇帝就喜歡這些能人異士,聞言,止不住的心動,“好!明日皇叔將他宣入正殿,朕要親自獎勵他,就封他為……”

他還在思考什麽官職比較合適,然而一直沉默不語的左相卻忽然往前邁了一步,阻攔道:“陛下。”

小皇帝立刻看過去:“丞相有何事?”

“臣隻是覺得,在沒有看到結果之前,現在冊封還為時過早。”左相淡淡道,“況且個人有個人獨特的能力,若是安排他在不對的位置,又怎麽能發揮他的價值呢?還請三思。”

“這……”小皇帝本還想猶豫,但看見左相那不容拒絕的眼神時,頓時說不出話來,“有些道理。”

齊桓站在後方,聽著左相的勸告,心中不由冷笑,果然出來阻止了嗎。

雖然左相並不知道蘇不疑是不夜城的人,也不知道不夜城與他有來往,但是他卻一眼看出了蘇不疑的能力,判斷出若讓這個人加入朝廷,將會對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脅。

這才想方設法,把蘇不疑排除在朝廷之外。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下一步,左相還會對運糧車下手,務必要攪黃這次賑災行動。

這不僅僅是想要阻攔齊桓實現大業,更是因為他手下有無數黨羽皆靠著賣米賺錢,若是紅薯一出天下,無人再買米,他們將賠償很多損失。

因此對於齊桓來說,接下來的事才是一場硬仗啊。

心中暗暗做好警惕,齊桓臉上浮現出疏離的笑容,忽然道:“左相說的是,以蘇先生素來喜愛自由的性格來說,有些官位確實不太適合他。”

左相沒想到他竟然會附和,眉宇微微鎖緊,扭頭看向他。

齊桓卻不慌不忙道:“如若陛下能夠賜給他一個稱號,口頭褒獎兩句,對於他來說就是莫大的榮幸了,陛下覺得呢?”

小皇帝一聽,頓時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他沒有注意到左相不太好的臉色,直接拍手道:“不錯!那朕就賜予他榮譽子民的稱號,並賞賜金腰帶,可隨意進出皇宮!”

“多謝陛下!”齊桓立刻欣喜接下。

蘇不疑是不夜城的人,自然不會在意什麽官位,能夠用榮耀的稱號讓左相等人對他不敢出手,就是最大的獎賞。

望著左相那冷著臉不發一言的模樣,齊桓就不禁心中冷笑,怎麽樣,這下你可沒話說了吧。

離開皇宮的時候,齊桓就宛如旗開得勝的公雞,還特地在左相麵前諷刺了對方一下:“多謝丞相,若不是您,恐怕這榮譽子民的稱號還未必拿的這麽順利……如此的話,一般人就沒辦法找榮譽子民的麻煩了吧?”

左相隻平靜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麵回應,反而意味深長道:“老夫覺得王爺還是多思考一下糧食運輸的問題吧,若是其中出了岔子,那可就糟糕了,對不對?”

齊桓的眼神突然就沉了下來:“……這就不勞丞相費心了。”

威脅,這是對他公開的威脅!

能做到的話就來啊,他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必讓這些人有去無回!

但縱使齊桓有多麽想掌握運輸糧食車馬的具體情況,也沒有辦法實時獲得情報,弄得他這兩天睡也睡不好,時常從睡夢中驚醒,害怕這萬無一失的計劃突然出了紕漏。

而在他又一次忍不住對蘇不疑訴苦的時候,蘇不疑卻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直言:“左相確實派人去襲擊車馬了,而且全部都是暗殺。”

齊桓的心髒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又聽蘇不疑道:“不過都被我姬師兄打跑了,論暗殺他們還不是姬師兄的對手,現在已經平安到達饑荒之地了。”

齊桓這才立刻鬆出一口氣,臉上露出由衷的喜悅,“太好了!”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很多問題:“等等,姬師兄,是那位姬少俠嗎,你們怎麽會有聯係,難不成他來過這裏?”

說到此處,齊桓又驚又喜,差點沒激動地左右張望,他至今對那姬少俠記憶猶新,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見過對方。

蘇不疑奇怪地望著他:“你就這麽想見我師兄?為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齊桓摸了摸鼻子,“或許是姬少俠給我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吧,這種感覺很奇妙,讓我很想再跟他交談一次,確認一下。”

蘇不疑懂了,頓時不再感興趣,姬無心女裝跟齊桓見過那麽多次,要說不熟悉那不是怪了嗎。

他右手一翻,一隻機關小鳥便在掌心呈現,齊桓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靠著它在傳信。”

心中有些遺憾,但齊桓卻再次感興趣地催促道:“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先生可願跟我講講?”

蘇不疑微微一笑,隻摸了摸肚子無辜道:“這倒是可以,但是呢……哎我這肚子裏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麽,實在是沒有力氣說話啊,怎麽辦好呢?”

“……”齊桓了然,“我這就準備好酒好菜,請先生稍等片刻。”

蘇不疑:“我聽說京城裏有加酒肆的酒特別香~”

齊桓:“我這就差人去買。”

蘇不疑:“還有新開的那家點心坊,十分有特色。”

齊桓:“買買買全都買!還需要什麽都一並說了吧!”

蘇不疑心中滿意,終於將中間驚心動魄的危機緩緩說出口。

*

姬無心站在高聳的樹枝上,眺望著下方狹窄小路裏緩緩行駛的車隊。

車隊最前麵豎著紅色的旗幟,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昭’字,不過縱使不看旗幟,隻要看見最前麵帶隊的人正是那邵康,便知道這是昭王爺齊桓的車隊。

而車隊中運輸的都是大把大把的紅薯和其他一些糧食,為了掩人耳目還特意找了黑布蓋起來,專門走捷徑迅速前行。

一看見這群完好無傷的車隊,姬無心就知道他沒有來晚。

他此時又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不過比起闖入皇宮的那個夜晚,並沒有可疑地蒙著麵。

現在齊桓和不夜城進行交易的情報暫時不好透露,江楓就沒有命令容易暴露身形的葉漸衣或是楚止前去幫忙,於是便隻有姬無心這個馬甲出動了。

雖然姬無心那張濃豔的臉上就算不施粉黛也讓人印象深刻,但他的輕功和暗殺技巧卻絕無敵手,所有看過他臉的人都會死,也沒有什麽問題。

姬無心慢慢將纏繞在手腕的白綾鬆開些許,餘光掃過密林處的各個角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隻見密林中,早已藏匿著十多個腰佩武器的蒙麵人,或許是覺得此地稀無人煙且相當隱蔽,最適合暗殺,他們提前埋伏在這裏,等待著昭王爺的車隊落入陷阱。

每個人都相當集中注意力,屏息凝神安靜等待著。

隻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完全沒發現,自己身後已經多了一道無聲的影子!

姬無心眼睛倏地一凝,手中的白綾便赫然朝位於最後的那個蒙麵人臉上纏去。

幾乎是刹那間,白綾便死死封住那人的口鼻,並且靈巧地綁住他的身體,用力一抓,便悄聲無息地拖入深林中。

然後又是第二次的白綾偷襲,這一次,竟是同時分出兩條,呈交叉狀纏繞住兩位並排蒙麵人的身體,姬無心腳尖在樹枝輕輕一點,身體在空中旋轉捏住白綾,這二人的身體便瞬間騰空而起,再一次被拖入密林之中。

全程沒有讓全神貫注等待偷襲時間的其他蒙麵人驚醒。

幹淨利落解決好幾人都沒被察覺後,姬無心心中不禁翻了幾個白眼,這還刺客呢,連自己人被刺殺了都沒有發現。

如法炮製地又解決了剩餘幾人,等到武力值最高位於最前麵的首領打了個暗號讓全軍突襲時,卻驚訝地發現沒有任何人回應。

他扭頭一看,疑惑的表情瞬間被迷茫所替代,因為身後隻有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人跟著他,而且未戴麵罩,容貌相當豔麗。

“……其他人呢?”

他努力將目光移開青年的臉,四處尋找著什麽。

卻隻見青年人對他燦爛一笑,如同豔麗的玫瑰盛開,驚豔了他的視線。

“不好意思。”青年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鋒利的匕首,隨手一揮,便在他脖間劃出一道血痕,“都被我給解決了。”

眼前最後一個首領也睜大眼睛驚愕倒在地上,消失了呼吸,姬無心聳了聳肩膀,再次感覺到無敵的寂寞。

昭王爺的車隊順著小徑慢慢行駛,並未發生任何危險,而姬無心正在密林中麵對十幾具屍體嫌棄地摸來摸去。

倒是摸到了屬於金羽門的令牌和一些沒什麽大用的小東西,可是銀票那就是寥寥無幾,連塞牙縫都不夠。

“切。”姬無心勉為其難將掏出的銀子放進背包裏,忍不住吐槽,“果然來刺殺的都是窮鬼,殺了也沒什麽用。”

將所有人的衣襟都搜了個遍,他這才拍拍屁股站起身,再次運用輕功追起了車隊。

如果想要徹底攔截車隊,隻是一隊人的暗殺肯定不符合左相的風格,姬無心一路追隨車隊往前走,果然遇見了大大小小攻擊四次的暗殺。

前幾次都有驚無險的解決了,最後一次出現了一些小狀況。

那是車隊正在休息時,邵康特意走遠了一些位置想要解手。

結果剛要脫褲子,就看見從樹上掉下來一顆人頭。

邵康:“……”

“媽呀?!!”

臉色倏地一白,他幾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嚇得魂都要飛了。

任誰在愜意地欣賞美景時,突然從空中落下血淋淋的人頭,都會被第一時間嚇尿。

他這隻是常人的反應,卻恰巧驚動了埋伏的刺客,一個沒感覺到危險的刺客見有人察覺到了什麽,立刻神色一凜,直接一躍而起拔劍朝他刺了過去。

邵康的臉色更加難看,卻無處可躲。

姬無心的白綾正好剛卷過一個刺客,沒等完全解決就看見徒生的變故,心中一緊。

他幾乎想也沒想便將一枚朱釵猛地拋擲,目標正對刺客的眉心。

並在劍尖距離邵康幾公分的時刻,提前一步將毒素打到了刺客的體內。

刺客瞬間麵色鐵青,口腔流血倒在地上,睜著不可置信的雙眼,仿佛還沒明白他是如何死的。

邵康被這一幕更加驚到,亂糟糟的腦子終於開始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很快發現身後站了一個人,一個渾身沒有帶殺氣的人。

下意識戒備的回過頭後,他卻正對上那人笑盈盈的臉,不由倏地愣住了。

不知為何,他在這張豔麗的臉上找到了一絲熟悉感。

“閣下是……”

邵康小心地詢問道。

姬無心朝他笑了笑,將手裏的東西故意扔給他:“見麵禮。”

邵康無意識接住,低頭一看,再次對上一張鮮血淋漓的臉:“……”

救、救命啊!

他一片空白的大腦中隻閃過兩個字——刺客?

“這附近的人我都解決了。”就像是明白他在想什麽一樣,姬無心主動解釋道,“最好快點渡過這一地帶,這一波又一波的刺客我都已經對付煩了,還沒多少錢。”

他一開口說話,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就要將邵康吞沒了。

可是他從未見過眼前這位少俠,眼中的疑惑都要溢了出來。

“是是,多謝少俠相救,不知少俠到底是……”他又一次問出了口。

姬無心隻遞給他一個自己悟的眼神:“你猜。”

邵康:“……”

“邵大人這麽聰明,難道還不知道我是何人嗎?”姬無心挑眉笑道,“我會一直護送你們平安到達目的地,希望那個時候邵大人能夠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說罷,他便直接跳入深林之中,眨眼間便消失了身影。

隻剩下迷茫的邵康留在原地,手裏還抱著那顆恐怖的人頭。

……誰啊?

你到底是誰啊??

*

車隊終於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人煙稀少之地,來到饑荒區域。

整頓了兩日後,便朝所有難民發布了賑災的消息。

瞬間,方圓十裏地的難民幾乎一湧而來。

他們的身形幹枯到可怕,臉頰消瘦無肉,唇瓣幹癟蒼白,連走路都顫顫巍巍,有的人甚至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前行。

但是當他們聽見昭王爺在施粥放糧時,眼底都猛地迸發出亮光。

為了自己活下去,為了家人能活下去,他們虛弱的身體裏便再一次爆發出力量,促使著他們縱使拚勁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走到施粥的棚子前排隊。

眨眼之間,棚子前便站滿了衣衫襤褸的人群,有拄著木棍似乎隨風就倒的老者,有滿臉蠟黃氣息微弱的兒童,在他們的眼底寫滿了驚懼和渴望,每個人都看著那飄著香氣的粥,麵露激動。

如若不是侍衛用腰間的佩刀威脅,恐怕都會一窩蜂地朝麵前的鍋中瘋搶。

“排好隊排好隊!隻有排好隊的人才有東西吃!”

在侍衛的命令下,他們隻好自發排成幾隊,手中拿著空碗,眼巴巴地抻著脖子看著。

排在最前麵的男人激動壞了,他有妻子有老母,一家上下早就餓得去啃那樹皮了,如若賑災再來晚那麽幾日,恐怕他們就已經要餓死了,實在是太幸運了。

他拿著三個破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施粥的大人,心中焦急卻不敢催促,隻能強忍著饑餓陪笑著,幾次進行著感謝:“多謝大人施粥,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不必謝我。”邵康看著他們瘦骨嶙峋的模樣也覺得可憐,歎息道,“這一切都是昭王爺和蘇先生的功勞,如若要謝就感謝這兩位吧。”

蘇先生?

昭王爺是誰男人還知道一些,但這蘇先生是誰他可就一頭霧水了,但不妨礙他表示感激:“是是!昭王爺和蘇先生的大恩大德草民必定銘記在心!不敢忘懷!”

邵康滿意地露出笑容,示意下屬可以進行賑災了。

下屬們頷首點頭,便打開鍋蓋拿起大勺,攪動著鍋中的米粥,一麵撲鼻的香氣傳來,令難民們皆腹中更加饑餓,小幅度**起來。

但其實這所謂的米粥並沒有多少米,大多都是湯而已,可即使這樣,也足夠讓難民們心動了。

侍衛詢問排在第一的男人:“家裏有幾口人?”

男人連忙答道:“三口,我,發妻以及母親。”

侍衛點了點頭,給他盛了三碗粥,但隻有最後一碗分量比較多,能清晰地看見米以及上麵漂浮的橘黃色塊狀糧食。

男人從未見過這糧食,好奇地看了幾眼,便有些焦急地看向侍衛:“大人,就這些有點……”

他一個大男人,隻喝些湯根本填不飽肚子啊。

“急什麽。”隻見侍衛忽然將手伸入地麵的麻袋中,掏出三個外表紅色的橢圓之物,塞進了他的懷裏,“拿好了,一人一個。那碗粥也是給老者的,你可別私吞。”

男人一愣,看著懷裏的東西,不解道:“這、這是個什麽東西?”

“這叫紅薯,是外藩之物,非常神奇,能夠飽腹!”提到這事,侍衛的眼底便頓時一亮,止不住地滔滔介紹著,“你拿樹枝點火將此物往裏麵一烤,扒下外皮就可以食用了,自己去做做看。好了,下一個!”

眼看侍衛就要給下一個施粥,男人臉上呈現出焦急之色,連連呼喚了好幾聲,卻都被繁忙的侍衛拒之門外,隻得愁眉苦臉地回到了妻子母親所在的地方。

妻子母親一直眼巴巴地盼著他的歸來,此刻一見他拿著食物來了,都迫不及待地圍了上去。

“食物!是食物!我們終於有吃的了!”妻子忍不住潸然淚下,看著瘦到皮包骨頭的丈夫,心中更加的酸澀。

他們忍耐了這麽久,喝汙水、吃樹皮、甚至殺害了唯一一隻馬匹,終於換來了生存的希望!

“感謝王爺,王爺真是菩薩心腸啊。”就連年邁的母親也激動地哽咽起來,“皇上不曾理過我們,貪官不肯開倉放糧,隻有王爺,看到了我們的困境,願意伸出援手,我們一家人要有感恩之心,若有機會活下來一定要報答王爺的大恩大德。”

妻子擦拭著淚水,連連點頭:“娘說的是!”

然而歸來的男子卻始終悶悶不樂,甚至還不屑地冷哼一聲:“先別急著謝了,我承認王爺確實派人來救濟我們了,可是你們看看他都給咱們發了些什麽東西!”

他將紅薯扔在地上,埋怨道:“你們看此物,連聽都沒聽說,竟然還說能夠飽腹!他們這是在把我們當成傻子哄騙啊!”

“這……”

母女倆一聽這言論,頓時心涼了半截。

再一看地上的東西,果然從未見過!

難不成昭王爺也是打著賑災的招牌,其實是在作秀給別人看?

跟那些狗官難不成是一丘之貉?

沉默的氣氛頓時在空氣中蔓延,不一會兒,三人似乎也聽到了旁邊難民的爭吵聲,幾乎都是在質疑這名叫紅薯的東西真的是賑災用的糧食嗎?

畢竟以往朝廷就算再敷衍也會給幾個饃饃填個肚子,起碼是能吃的東西啊!

摸一摸,硬邦邦的,外層全是泥土,就連掰開嗅一嗅也全是泥土味,跟樹皮之類的沒什麽區別!

這樣的東西怎麽能吃呢?

這一下心情便更糟糕起來,男人隻得先將粥分給妻子母親,喝一些墊腹。

不過一碗粥下去,非但沒解決什麽問題,反而更加饑餓了。

男人咬著牙,死死盯著手中的空碗,倏地站起身:“我去再討要一些來,不能讓他們這麽糊弄我們!”

他剛要走,其母親卻忽然叫住了他:“等等,兒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母親指了指自己碗中存在的那唯一一塊咬了一半的嫩黃色糧食,一臉驚愕,“此物……你可見過?”

“我剛才也有些疑惑,不過沒敢詢問那些大人。”男人頓時緊張道,“怎麽了,可是不能食用?”

“不是……”母親的眼底閃過驚豔,“正相反,此物軟糯香甜,實在是太好吃了,這樣好的食物真的是給我們的嗎?”

“什麽?”男子和妻子都有些震驚,在母親的催促下,二人各嚐試咬了一口,刹那間,臉色都變得驚喜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食物,怎麽從未聽說過,好吃,真好吃!難不成是王爺家私藏的珍貴糧食?”

“太好吃了,可惜隻有這麽一點點……實在讓人回味無窮啊。”

夫妻二人連連感慨竟然有幸吃到了如此甜美的食物,卻又止不住的遺憾不能多吃。

但母親的眼底卻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精光,她雖然年邁,但智慧卻仍舊藏於她的大腦中:“你們說……此物有沒有可能就是這紅、紅薯?”

繞口地吐出兩個字,母親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卻仍舊期待地看向夫妻二人。

夫妻二人一怔,隨後倏地一驚;“娘的意思是……”

“你們瞧這紅薯的果肉。”母親指著那白中隱隱發黃的紅薯內瓤,憑借種田的經驗判斷著,“這個顏色如果煮熟,差不多就是金黃色,很有可能就是粥中存在的黃色糧食,所以我猜測……”

男人和妻子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眼睛刹那間便亮了起來。

看著四周的人都在抱怨,沒有一個人生火烤這紅薯,男人一咬牙,立刻動起身來:“我這就去燒火。”

“希望這紅薯真的能夠食用吧!”

承載這一家人的希望,他將手中的紅薯重重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