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家村出來的這一段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黑漆漆的。再走出一段路,朦朧的光線從路燈中映了下來。這一小段路是太陽能路燈,以前總被人詬病光線暗、經常壞,現在反倒隻有這裏有光了。

一直把車開到舉辦早市的文化廣場附近,路上的車輛才多了起來。梁銜月看到這些車子都拐進了廣場附近的一個停車場,也跟著把車開了進去。

“媽,到了,我們下車吧。”

梁銜月下車以後先是在這個停車場掃視了一遍,整個廣場各個地方都點起燈光,照得邊上的停車場也亮如白晝。她看到不遠處有個穿製服的警察,四十出頭的年紀,正在停車場裏巡邏,於是走過去打聽情況。

從警察口中,她得知這個早市並不收攤位費,也沒有固定的攤位,誰來的早就能占到哪塊地方,但不允許替人占位置和倒賣位置。

甄敏也朝這裏走過來,這個胸牌上顯示叫做費榮的警察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們一起的?”

梁銜月不明所以:“嗯,我們倆是一起的。”

費警官點點頭,看他們是兩個女人,好心提醒道:“你們最好留一個人在車裏,可能會有人偷油箱裏的油。”

甄敏驚訝道:“還有偷油的?”她以為這個早市是政府開設的,安全很有保障呢。

這會兒人還不太多,費警官耐心解釋道:“我們會在這附近巡邏,但是一會兒早市人多起來,我們主要就顧著那邊,停車場這兒來得少,就有人悄悄過來偷油。你們留一個人在車裏,他們就不敢下手了,那些人隻敢偷偷摸摸的,要是和車主起了衝突,我們聽到聲音會過來的。”

梁銜月露出了猶豫之色,他們帶來的東西有好幾大箱,她一次肯定是搬不完,東西搬到攤位上也要留著人看著,免得被人順手牽羊。甄敏要是在這裏看著車子,她一個人來回搬東西都不方便。

梁銜月正想開口和甄敏說讓她幫忙把東西搬過去,然後再回來看著車子,她自己去早市擺攤,就看見甄敏回身到車裏取了袋子,把一個箱子掀開,從裏麵拿了兩隻蘭花蟹出來。

她熱情地把裝著蘭花蟹的袋子塞到費榮手裏,滿麵笑容地說:“謝謝費警官告訴我們這些,新鮮的蘭花蟹,你拿回去嚐嚐。”

費榮後退半步,說著:“這我不能拿。”蘭花蟹還是活著的,塑料袋厚實,螃蟹在裏麵活動,爪子劃過塑料袋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這新鮮螃蟹,費榮可真是半年多沒吃到了,光是低頭看著就仿佛能想起那鮮美的滋味一樣。

甄敏把手推回去,無論如何都讓費榮拿著。“我女兒一個人去擺攤,她又是第一次來,費警官你幫我照看一下她,別讓人欺負了她就行。”

她這話說出來,費榮才收下螃蟹,點點頭:“早市有秩序,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受欺負的。”

梁銜月和甄敏這才回到車旁搬東西,她剛把一個裝著鮁魚的大盆抱起來,剛剛離開的費榮也走了過來,手裏裝著蘭花蟹的袋子已經不見了。

他幫忙拿起一個箱子,說道:“我領你們過去吧。”

甄敏忙不迭地點頭:“謝謝你!真是辛苦費警官了!”她想的是螃蟹果然沒有白送,有警察領著到攤位附近去,旁邊的攤主一定不會因為看月月年紀小就欺負她。

費榮來到早市的區域,給梁銜月指了一個攤位:“你就在這吧,這裏人流量大。”

梁銜月誠心地向他道謝,費榮放下幫梁銜月拿的東西,這才繼續巡邏。等早市散了,他也值完了班,就趕緊帶著螃蟹回家去,希望那個時候螃蟹還沒死,他們一家人把兩隻螃蟹分了,都能嚐嚐這新鮮的海產。

梁銜月把東西擺好,蓋子掀開,露出了浸在鹽水裏的五隻鮁魚,兩條還活著的鯽魚、一簍蘭花蟹、兩小箱青口和早上現從院子裏摘的七個大茄子。

逛早市的人還沒到她的攤位前,旁邊的幾個攤主都感興趣地湊過來。

“小姑娘,這是我的攤子,你看看有沒有看得上的,換給我一隻鮁魚和幾隻螃蟹唄?”以物易物,都是手裏東西稀罕的才有話語權,這個攤主直接讓梁銜月在他的攤位上選東西,也是知道他賣的東西這早市上有好幾家都在賣,可這新鮮的鮁魚和螃蟹說不準隻有梁銜月這一個攤位有。

“還有我這攤子,你要是有看上的東西,我們商量下價錢,我想要鯽魚和茄子。”

幾個攤主七嘴八舌的說道。

梁銜月一個個攤子看過去,這些攤主看起來都是以前在市裏開店鋪的,攤位上擺的東西有衣服、鞋子、茶葉、日用品,基本上一個攤子都主打一種商品,隻有賣日用品的攤位商品種類多一些。

梁銜月先和賣杯子餐具的攤主商量:“我要三個保溫杯和一套碗碟,換給你一條鮁魚和六個螃蟹怎麽樣?”

梁銜月家有兩個很大的保溫壺,平時帶著不太方便。家裏的保溫杯用了很多年,保溫效果下降,不太好用了。這次每個人都換上新的保溫杯,可以在這種火熱的天氣裝上薄荷冰水,梁銜月看這幾個保溫杯都是有名的牌子,保冷效果一定不錯。這一套碗碟有十二個,其中有四個是很小的碟子,然後是四個碗和四個盤,潔白的骨瓷上有精致的金色線條,看起來十分高雅。

餐具攤主討價還價:“我這保溫杯進價很貴的,碗碟也都是高檔貨,最少也得換兩條鮁魚和十個螃蟹。”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不能輸了氣勢,哪怕他的碗碟在現在滯銷嚴重,從早市開放到現在也沒賣出去幾個,但是看攤主篤定的模樣,仿佛現在還是以前風調雨順的日子,他的碗碟不愁賣一樣。

之前給的價格確實不高,梁銜月也是為了給攤主還價的餘地,想了想和他商量道:“鮁魚我挑最大的一條給你,六個螃蟹不能再多了,但是可以給你搭一個茄子,青口也可以給你裝一袋。”

餐具攤主看了一眼泡在鹽水裏的新鮮鮁魚,發現最大的那條要比最小的大出一倍,覺得自己沒有吃虧,於是同意了梁銜月的提議。

他把保溫杯和那一整套碗碟搬到梁銜月的攤位邊,還順手拿了一些塑料果盤要送給她。

梁銜月反而看中了旁邊小一點的圓形淺口塑料盤,問餐具攤主能不能把這幾個送給他。

“這太小了,裝不了什麽東西,不如我拿給你的這幾個大的質量好。”

見梁銜月堅持,餐具攤主也樂意換成品質不好的贈品。其實梁銜月是想把這些塑料盤帶回家去,讓甄敏給盤子編幾個針織套子,然後去給小黑和大青當玩具,試試能不能丟飛盤讓它們撿。

她也把最大的那隻鮁魚撈起來:“我給你裝些鹽水,這樣鮁魚拿回家也不會壞。”

她又打開簍子,讓餐具攤主挑螃蟹,見蘭花蟹都差不多大,還都活著,隻是怕它們打架斷了鉗子,兩隻螯都用繩子綁起來了。攤主也沒有一一指定,隻是說:“給我拿幾個活蹦亂跳的就行。”

完成了第一筆交易,梁銜月又看向了另一個攤主。“我想換些茶葉,就是不知道您需要點什麽?”

茶葉攤主的年紀很大了,滿頭銀發在廣場的燈光下格外刺目。他麵前擺著很多茶葉罐,茶葉的品種很多,龍井、鐵觀音、正山小種、祁門紅茶、白毫……

梁銜月粗粗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很多種常見茶葉。

茶葉攤主看梁銜月想換茶葉,眼神高興中又帶著一絲不舍:“我想換茄子,鮁魚或者鯽魚也行。”

這筆交易可就有點難為梁銜月,她對茶葉基本一竅不通,不知道該怎樣砍價,又看茶葉攤主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家,隻能自己這邊先出價,要是因為自己不懂茶葉吃了虧,也就當成是行善積德。

“我給您三根茄子,一條鮁魚,您看能換到多少茶葉?”

茶葉攤主覺得這些東西正好,換得東西要是再多一點,他們家人吃不完容易壞。

他耐心的詢問梁銜月:“你偏愛哪種茶呢?這裏有紅茶、綠茶還有烏龍。”

梁銜月麵露尷尬:“爺爺,我不太懂,就換個便宜的,還能多換幾兩。”

茶葉攤主微微一笑:“那我給你拿祁門紅茶和西湖龍井吧,祁門紅茶茶性溫和,滋味鮮醇酣厚,適合你這樣入門的茶客。西湖龍井你也一定聽說過,它是一種綠茶,衝泡後香氣清幽,滋味甘醇,以前沒喝過茶也可以嚐嚐。”

他挑了兩盒紅茶和一盒西湖龍井遞給梁銜月,梁銜月趕緊把茄子和鮁魚送過去。

剩下的攤主攤位上就沒有梁銜月看得上的東西,其他攤主見做不成生意,這會兒來逛早市的人也多了起來,趕緊回到自己的攤位上等著客人惠顧。

梁銜月把螃蟹簍子推到前麵,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紛紛過來打聽,可是他們也拿不出梁銜月想要的東西,交易就沒做成。

隻有一個人打開自己背著的大袋子,梁銜月在裏麵找到了一大包蓮子,於是和他換了兩隻蘭花蟹。

她換這些蓮子不是為了吃,而是看中了這包蓮子沒有脫去種皮,還帶著殼,這樣的蓮子種出荷花的成功幾率要比脫皮的蓮子高很多。

有了這層堅硬的外殼,古蓮子可以沉睡千年以後經過專家培育後再次開花。梁銜月也希望這包蓮子能夠讓海島別墅附近的魚塘開滿荷花,如果能結出蓮藕來那就更好了。

把這包蓮子收入囊中以後,梁銜月看了一下手表。現在已經是早上五點鍾,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廣場的燈光滅了一半。

梁銜月想趕緊把東西都換出去,別讓停車場裏的甄敏等得太久。眼下她這裏還剩下兩隻鯽魚、三隻鮁魚、四個茄子、小半簍螃蟹和一些青口。

一個頭上圍著頭巾的中年女人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梁銜月麵前還在遊動的鯽魚,有些驚喜的問道:“這是鯽魚嗎?”

“對。”梁銜月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她氣質十分出眾,年齡隻為她增添了更加優雅從容的氣度。隻是看到這兩條鯽魚的歡喜讓她多了幾分煙火氣。

武幼儀一連著好幾天早起逛早市,終於發現有賣鯽魚的。她大喜過望,女兒生產兩個月了,頭一個月還好,奶水雖然不算多,還是足夠孩子喝的。隻是這個月家裏出了變故,生活質量一落千丈,女兒的奶水就不夠了,孩子餓得直哭,隻能弄些米糊喝,說到底,沒有奶水無非是因為營養不足,鯽魚下奶又有營養,能買來就太好了。

高興之餘,武幼儀卻又擔心人家不賣給她,她剛在另一邊的攤位上換了兩隻豬腳,把身上帶著的容易交易出去的物品都給了豬肉攤主。包裏剩下的東西不是什麽必需品,可是看到攤主是個小姑娘,她心裏又存了幾分僥幸。

武幼儀有些拘謹的問道:“小姑娘,我這裏有一些好布料,能和你換這兩條鯽魚嗎?”

梁銜月猶豫了一下:“那我先看看是什麽樣的布料。”

武幼儀趕緊打開手袋,從裏麵取出來一卷布料。她怕梁銜月不願意換,急切的解釋道:“這是我去年到南方買的真絲布料,買回來找裁縫做了一件連衣裙,剩下的這些布料還能做一套衣服。你別看它現在有些皺,那都是因為我卷起來裝在手袋裏,洗過之後就會展開的。這布料輕薄透氣,做成衣服特別適合現在這個天氣穿。”

梁銜月看到她手裏的布料在燈光下閃著綢緞般的光澤,柔和而又均勻,也有些心動。“我能摸一下嗎?”

武幼儀連連點頭。

梁銜月用手背蹭了一下她手裏的布料,觸手柔軟微涼,確實是塊好料子。

唯一麻煩的是這是塊布料,不是成品衣物,換回去以後還要自己裁剪縫紉,而真絲又是出名的不容易裁剪和縫製。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把這塊布料拿回去,他們想做成什麽都可以。

恰好甄敏年輕的時候曾經短暫的做過一年裁縫學徒,雖然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但她的手藝沒並有完全拋下,平時經常給梁銜月大了一號的衣服收邊,又或者用閑置的布料縫製一個抱枕套。簡單的做一套夏天的女裝應該還是可以的,梁銜月想把這塊布料帶回去給甄敏用,真絲透氣又涼快,比穿什麽材質的衣服都舒服。

“阿姨,你是打算用這一大塊布料換我這兩條鯽魚嗎?”

武幼儀眼看這交易有戲,露出笑容來:“那你是願意換嘍?”

梁銜月點頭:“換,我再送你一個茄子吧。”她認真地把交換來的布料裏裏外外看得仔細,沒見到哪裏有抽絲或者破洞的情況,這才滿意地折起來。

武幼儀也十分滿意,她提著裝了水和鯽魚的塑料袋,正準備離開。梁銜月突然叫住了她:“阿姨,我能問一下你的豬爪是在哪裏買的嗎?我剛剛來的時候沒看到。”

武幼儀給她指:“就在那邊有一個肉攤,攤主是剛剛來的,他們早上殺了豬拉過來,肉賣得可貴了!”武幼儀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因為幾個豬腳覺得自己囊中羞澀,可事實就是如此,新鮮的豬肉就是這麽搶手。

去年冬天,市場上還流通著很多凍肉,那時肉類儲存方便,因為超級降溫一夜之間凍死的家禽和牲畜都變成了凍肉,撐起了安城一冬天的肉類供應。

現在整個安城因為洪水和高溫,牲畜的數量大跌,鮮肉也難以保存,在這樣的天氣很快就會變質腐爛。豬肉的價格高得令人咋舌,可還是很容易賣出去,有錢有糧的人總歸是有。

在丈夫沒有被調到重視的閑職上時,武幼儀家每個星期還能吃一頓肉。現在這兩個豬腳就讓他們家承受不起了。武幼儀眼神中帶著一絲自嘲,在被人頂替了職位,莫名其妙變成邊緣人物之前,丈夫也是管理安城物資的關鍵官員之一,有大把的機會往物資倉庫裏伸手。可是他覺得麵對天災,所有人都應當萬眾一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讓市民們吃上飽飯。他在這個位置上,如果做的不好,遭殃的就是千千萬萬的百姓。

沒想到最後卻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一腔熱血也變成了笑話。

武幼儀思緒翻湧,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見到梁銜月在叫他:“阿姨,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想去一趟豬肉攤子,你能幫我照看一下我的東西嗎?”

梁銜月覺得眼前這位阿姨氣質優雅,看起來就讓人心生好感,值得信賴,想讓她幫自己照看一下攤位,她去打聽一下豬肉的價格就回來。

“好,你去吧,我就在這裏待著。”舉手之勞,武幼儀微笑著點頭。

梁銜月趕緊抬腳朝著豬肉攤位的方向走去,沒過多久,她就領著豬肉攤上的一個男人回來了。

“就是這些。”梁銜月把自己的攤位指給她看。

攤位上剩下來的鮁魚、茄子、蘭花蟹和青口都被男人搬走了。梁銜月換到了三斤五花肉和一袋剔得很幹淨的豬骨頭。

肉真的好貴,梁銜月皺了皺鼻子。

她一抬頭,看見武幼儀還站在攤子邊,趕忙對她說:“阿姨,真是多謝你了。”

“不客氣,那我就先走了。”

把要出售的東西搬到攤位時又是箱子又是簍子,東西多的梁銜月都來回拿了兩趟。現在東西全換出去了,換到的物資體積反而都不大。除了那一整套碗碟不好拿以外,剩下的一個簍子就裝下了。

梁銜月把東西搬到停車場,這時候太陽才升起來,但氣溫還沒有那麽熱。她一邊把東西放進後備箱,一邊和甄敏曆數著自己換到的物資,語氣裏還是滿足。

“雖然價格貴,但是我換的是最好的一塊五花肉,回家以後讓老爸做紅燒肉吃。我們都好幾個月沒吃過紅燒肉了!”梁銜月關上後備箱,“豬骨頭就用來熬一鍋海帶冬瓜大骨湯……”

這話剛一出口她就頓住了,“我忘了天氣熱不適合喝湯,光記得院子裏的冬瓜成熟了。”

“沒事,反正我們一日三餐都在海島裏吃,不嫌熱。”甄敏安慰她。她話音剛落,旁邊不遠處就傳來了幾聲吵嚷。

“是不是誰的車被偷了油?”甄敏猜測道,她一直沒敢下車,就是怕有人來偷油。

梁銜月探頭看了一眼,臉色沉了下來:“媽,我過去一下,馬上回來。”

武幼儀買到了給女兒補身體的鯽魚和豬腳,心情正好,她把東西放好,剛準備坐進駕駛室。就被旁邊這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一個小混混攥住了胳膊。

“大媽買這麽多好東西,分我們兄弟倆一點行不行?”他輕佻地揚著下巴,手上卻不放鬆,不讓武幼儀把胳膊掙脫出來。

武幼儀皺眉,威脅道:“趕緊放開,不然我喊警察過來了!”

小混混看起來沒有被她這句話嚇到,反而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媽,識相點就不要喊,你看。”

他朝著另一邊示意,武幼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另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小混混正拿著鐵棒站在車頭,作勢要砸她的車玻璃。

“你一喊,警察確實會來,我們也害怕警察啊,肯定是要逃跑的,但要是不小心把你的玻璃砸碎了,大媽,你看是不是很不劃算。”他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我們兄弟兩個多好的人,隻要你肯分出點東西,肯定不傷人,不像外麵那些截道的,他們為了一點好東西,能把人活埋了。”另一個混混恐嚇著武幼儀。

武幼儀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知道自己糾纏不過他們,又不想把辛苦換來的東西平白分給兩個人,隻能寄希望於附近有沒有警察發覺不對勁,到她這裏來看看。

可是四下張望,就是沒看到警察的影子。

“你放開我,我去給你們拿……”武幼儀在心裏重重歎了一口氣。

“啊!”

“艸!”

悄悄走到一旁,蹲在一輛車後聽見了他們對話的梁銜月突然站起來,手裏是一把彈弓,一枚鵝卵石飛射而出,正好擊中了拿著鐵棒的那個混混的小臂。鐵棒應聲落地,小混混捂著迅速腫起來的小臂痛呼。

梁銜月一擊得手,又上前幾步,一把將武幼儀拉到背後,一拳打在一直抓著武幼儀不放的那個混混的肚子上。

混混還沒把這個年輕姑娘放在眼裏,不躲不避,要去抓梁銜月的手腕,結果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瞬間痛的都站不直腰。

“你他媽……練家子啊……”他大口地呼吸著,肩膀抵著另一輛車的車頭,這才沒倒在地上。

警察終於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那個隻傷到手的混混一溜煙跑了,隻剩下這個捂著肚子痛叫的。

過來了兩個警察,其中一個正是費榮。梁銜月趕緊說道:“費警官,有兩個混混勒索這位阿姨,我就打了他一下,不會追究我的責任吧?”

有一些小團夥結伴在停車場對來參加早市的市民敲詐勒索,警察也接到過很多次反應,但是這幾個小混混腳底跟抹了油一樣,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逃跑,仗著年輕跑得快,還對附近這一片都很熟悉,才一直沒抓到。

費榮揮了揮手:“當然不會怪你,你這是見義勇為。”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同事製服,臉色發白直冒冷汗的小混混:“真就打了一下?”他看著怎麽像是被揍的不輕呢?

梁銜月猶豫地舉起拳頭:“真的就一拳……可能打中要害了。”

武幼儀趕緊作證:“我看到了,她就打了一拳。她是為了幫我,警官,你千萬別怪她。”

另一個警察隨意地說道:“沒事,你們別害怕,他可能是裝的。這種人我見過很多,是在裝病找機會逃跑。”

費榮也不在這事上較真:“多謝你幫我們抓住了這個經常攔路敲詐的犯罪嫌疑人,我們這就把他帶走了。”

兩個警察走後,武幼儀十分感激的拉住梁銜月的手:“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辛苦換來的東西都保不住了。這些東西對我們家現在真的很重要……”她有些語無倫次。

梁銜月爽快地說道:“阿姨,這不算什麽,你快點回家吧,趁著鯽魚還是活的。路上要是還遇到想攔你下車的人,千萬不要理會。”

武幼儀心有餘悸的坐上駕駛座,正想抬頭問梁銜月的名字,梁銜月已經跑過了她這輛車,遠遠地朝他揮手:“再見了阿姨!”

————

梁銜月和甄敏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甄敏慶幸道:“幸好這幾個混混不敢真的傷人,隻敢用砸碎車窗玻璃當做威脅。要是他們真的囂張到在早市的停車場當街搶劫,這早市我們都不敢再來了。”

梁銜月笑笑:“我看他們還是害怕警察的。”說到這她又想到,現在的治安不比從前,像是費榮這樣的警察光拿著警棍恐怕也不太有威懾力,他們身上會不會也有別的武器,比如她在快遞貨車上撿到的那個。

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太可能。槍支要是管理不嚴,秩序隻會更亂。費榮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配槍資質的警察。

甄敏開口打斷了梁銜月的思緒:“我們順路去你大姨家,給她帶一隻公雞好不好?”

其實今天梁銜月和甄敏不僅計劃要來早市逛逛,也打算順路去一趟甄麗家,看看她的近況,順便給她送點東西。

新鮮的肉類無疑是現在最珍惜的物資,不知道甄麗每個月下發的工資裏有沒有肉。別看梁銜月家很久沒吃到豬肉,雞鴨肉倒是有現成的。

上個星期就殺了一隻公雞來吃,空間裏現在成年的公雞還有四隻,再拿出一隻給大姨也不要緊。因為新的小雞已經孵出來了,一共有十七隻,現在還是嫩黃色毛茸茸的狀態,整天跟在母雞屁股後麵跑。有時還會從雞窩柵欄的縫隙裏鑽出來跑到院子裏,往大青和小黑身上爬。

因為暫時不缺少受精蛋,公雞都被梁銜月單獨放在一個剛搭出來的雞圈裏,不然公雞總是欺負剛出生的小雞。

“一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悄悄進空間抓隻雞來。”甄敏接著說到。

“好,那你進去的時候順便把豬肉和骨頭放冰箱裏。”梁銜月滿口答應,把車開了出去。

從早市所在的這個世紀廣場到大姨家隻有不到二十分鍾的車程,本來是要半個小時的,現在沒有紅綠燈,馬路上車輛又少,一路暢通,速度要快上不少。

下了車以後,母女兩個提著一隻公雞直接在大門外叫人。這次倒是沒看見上次見到的幾個軍人,是甄麗開的門。

“小敏和月月來了,快進來!大姨都好長時間沒見到月月了,月月是不是瘦了?”她熱情地拉住了梁銜月的手。

梁銜月趕緊把手往後收了收:“大姨,先把這隻雞放起來吧。”

甄麗這才看到她手上提著的那隻五花大綁的公雞。

甄敏解釋道:“我們從市裏的早市過來的,早市還很熱鬧呢!反正都出門了,就想著順路來看看你,給你帶一隻雞。姐,你現在能吃上肉嗎?”

“還行吧。”甄麗打哈哈。

有肉吃就是有肉吃,沒有就是沒有,還行是什麽說法,那這就是吃不著了。甄敏轉頭在院子裏找起合適的籠子,要把雞關進去。

“這麽大一隻公雞,你們留著自己吃,我和薇薇兩個人吃不完,這個天氣放著就壞了。”甄麗推脫著。

“姐,你別想唬我,你這大棚通著電,我又不是不知道,吃不完就放到冰箱裏。”

梁銜月也撒嬌:“大姨,這雞我提著好累,快找個籠子把它裝起來吧!”

見到甄敏和梁銜月堅持,甄麗才去庫房裏找了個籠子,把公雞解開繩子塞了進去,還給它放了一個裝水的碗,撒了一把玉米麵。

“外麵怪曬的,我們進屋說話。”甄麗說完,看見甄敏母女兩個朝著屋裏走去,才發現自己說錯了。“不是那個屋,到大棚這來,這裏涼快。”

梁銜月和甄敏還是第一次到甄麗家現在的大棚裏來,上次甄敏來的時候大棚正在改造,一眼都沒看到。

現在走進來,能看到大棚的空間裏全是縱橫交錯的架子,地麵也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這裏種的是絲瓜,翠綠的蔓爬滿了架子,呼吸間都是清爽的植物香氣。這裏還真的比外麵涼快一些,應該是控製了溫度。

梁銜月蹲下來仔細觀察,發現每一棵絲瓜根部都有一個滴灌裝置的出水口。

甄麗的女兒田薇正在大棚裏,見到梁銜月和甄敏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小姨和月月來了!”田薇頭發剪得很短,穿著很輕薄的長袖長褲,手腕腳腕紮緊,她一直在大棚裏忙活,這裏雖然不是很曬,棚頂放下來遮陽網,可是絲瓜蔓有點刺人,也得穿一身長袖長褲。

她看見梁銜月好奇的到處看,幫忙解說道:“今年又熱又不下雨,夏天怕是會旱,絲瓜需水量大,安裝了這個滴灌裝置能節約不少水。”

梁銜月問道:“薇薇姐,家裏的水井水位還高嗎?”他們家隻是日常用水和高溫蒸發,井水都已經下降了很多,大姨家好幾個大棚都在用水,井水還充足嗎?

田薇笑了笑:“普通的井水哪供得起這幾個大棚。農業局派人打了深水井,暫時水還夠用。而且我們家的大棚也不隻種絲瓜這一種蔬菜,也種西紅柿和茄子,這兩種蔬菜隻有幼苗期需要較多的水分,進入生長期以後可以適應稍微幹旱的氣候。”

梁銜月點頭如搗蒜,看來專業的人就是比自己想的周到很多。

她想起了什麽,又問到:“薇薇姐,我開車來的時候看見不少人搭著架子在自家大棚那忙活,他們是在幹什麽呢? ”

“那些人啊?”田薇了然的點頭,“那些人不是田家屯的村民,是農業局派人下來改造大棚的。他們晚上入夜才開工,幹到早上七八點鍾,你再晚一點來的話,他們就該收工了。”

梁銜月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看來大家都把大棚交給市裏統一管理了。”

“是呀,前幾個星期還沒到缺水的時候,田家屯其他的大棚就抗不下去了。太陽光特別強烈,就算把遮陽網拉起來,棚膜還是曬壞了。

在這種陽光下曬上一個星期,棚膜就像經曆了好幾年的風吹日曬,一撚就碎。我們家這個大棚當時改造的時候就換了全新的特殊材質棚膜,所以現在還好好的。

家裏有大棚的人眼看著更換棚膜也不是個辦法,未來可能還有高溫、幹旱這些挑戰等著他們,就都學著我們家把大棚交給農業局,但是他們拿到的補償沒有我們家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農業技術員。”

田薇說到這裏,語氣裏隱隱帶著驕傲:“農業局的幹部說了,我們是田家屯最有覺悟的,這批蔬菜也照顧的很好。等收獲以後很有可能提高我和我媽的職稱,那時我們就是中級技術員了!”

“這可太好了!”和甄麗在大棚裏邊逛邊說家常的甄敏正好轉過來,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還不止這些,”甄麗笑眯眯的說,“屯子裏參與改造的大棚多了,之前提過的建蔬菜基地的計劃也快提上日程,將來要建員工食堂的,我們倆連飯都不用做了,吃現成的,多好!”

確實是好,梁銜月和甄敏在一邊真心實意的為大姨母女兩個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