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祝曉楠關於“勇者”和“懦夫”的論證動搖了韓夕文的觀點,此後的一路上,韓夕文都在掂量,自己崇尚的是否是一種狹隘的英雄主義?為什麽自己沒有像祝曉楠那樣清楚地意識到逃跑的布斯其實是一個弱者,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在用同樣的方式對待蘇沫和整個人生,所以才……
“我說,是不是坐反了?”祝曉楠問。
韓夕文從自我對抗中醒來,果然,公交在往“二戰”紀念館的方向行駛。
“我讓你們在這一站下車,去對麵搭乘返程車,你們告訴那邊的司機之前坐反了,不用再給錢。”
盡管不可信,祝曉楠還是向司機道了謝。幾分鍾後,返程公交到達。
在韓夕文掏出錢包準備付車費時,祝曉楠對化著濃妝的黑人女司機說:“不好意思,我們剛剛坐反了,之前的那位司機說,可以免費坐回去。”
“什麽?”黑人女司機一腳踩住刹車,“你們乘車就需要付錢,這樣的鬼話我聽多了。”
“你還真這麽說……”韓夕文抱住差點兒摔倒的祝曉楠,但他發現錢包裏沒有足夠的零錢,“我們隻有五塊的麵值,你能找零錢嗎?”
“不能,我不能找錢給你。”
“那怎麽辦?”
“你可以在這裏站著,等下一站有人上來的時候,你問他們有沒有零錢。”
“沒問題,但這位女士可以先去後麵坐下嗎?”
“當然不可以!”黑人女司機惱羞成怒,“你們沒給錢,我能讓你們上車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這就是我們華盛頓人應該有的表現嗎?”車廂裏突然傳出一句。
“你說什麽?”司機又一個急刹車,扭過頭對著車廂裏喊道,“誰在逞英雄?”
“我沒有逞英雄,我隻是問,這難道是我們華盛頓人應有的表現嗎?”另一個黑人女子正麵回答道。
“我在跟他們說話,關你什麽事?”
“他們跟你說之前坐錯了車,而且沒有零錢,你捎他們一程有什麽問題?”
“哇——現在真是天下太平,連黑人都學會為別人爭取利益了。”
“請不要爭吵了。”韓夕文對那位幫助自己的女士說,“謝謝你。”轉而又跟司機說,“我給你五塊錢,不用找,這樣可以吧?”
“你不需要這麽做。”女乘客看來打算管到底了,“我可以給你一塊錢。”
韓夕文尷尬地說:“可我們有兩個人。”
那女乘客翻了翻錢包:“該死的,我也沒有多餘的零錢了。”但她不願就這樣輸了,便站起身,問其他乘客,“你們還有誰能出一塊錢?”
很快,另外兩名乘客各自獻出五十美分,幫韓夕文和祝曉楠湊齊了兩美元。
司機覺得自己遭到了羞辱,將大巴往路邊一停,起身問:“我想看看究竟是哪位這麽好管閑事。”
那位幫助了韓夕文和祝曉楠的女乘客毫不退讓:“你如果不好好開車,我就打911,你會連這份開車的工作都保不住。”
“我記住你了。”司機惡狠狠地回到位置上,重新發動汽車。
“不會有什麽事吧?”祝曉楠有些擔心,坐趟公交居然還惹了是非,讓黑人為自己內訌。
在他們倆到達目的地前,那位施以援手的女乘客就下車了,司機丟下一句陰陽怪氣的“華盛頓歡迎你們”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