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劃過鐵軌的轟鳴聲伴隨著車廂的搖曳,黃色的燈光、青色的座椅,一對兒年輕的白人男女相擁著說些甜言蜜語,旁邊站著一位看小說的黑人。
“巴黎到處都是彩色的。”祝曉楠說。
“是不是愛上巴黎了?”
“是你的功勞。”
“這個不敢當,抬舉得有些過分。”
“是不是在你眼中,巴黎應該是全世界的首都?”
“不不不。”韓夕文直搖頭,“你有去過土耳其嗎,伊斯坦布爾?”
“沒有。”
“如果你去過伊斯坦布爾,就會明白,如果整個世界是一個國家,那麽這個國家的首都無可厚非地應該是伊斯坦布爾。”
“為什麽?”
“因為……”韓夕文整理了一下說辭,“因為伊斯坦布爾莊嚴、美麗、快樂,而且包容。”
“我喜歡它。”
“你又沒去過。”
“我可以想象。”祝曉楠肯定地說,“那裏誕生了奧爾罕•帕慕克。”
“你讀過他的小說?”
“準確地說,是他的傳記,關於伊斯坦布爾和他自己的傳記。”祝曉楠補充道,“比起小說,我更喜歡看作者的傳記或者雜文。”
韓夕文感覺到祝曉楠是在很認真地表達:“你真的應該去當地看看,在伊斯坦布爾,你可以清楚地察覺到曆史的變遷。”
“所以,究竟哪個才是你最愛的城市?”
“我不知道。”韓夕文小聲地說。
地鐵在一個陌生的站台停下,車門打開,陸續有人進出。車廂裏有些擁擠了,迫使祝曉楠和韓夕文靠得更近一些。
“巴黎是一座無與倫比的城市。”韓夕文說,“很多對巴黎讚賞有加的文學家們都說,成為巴黎人是一種驕傲。”
“就像我們說成為北京人和上海人一樣?”
韓夕文笑笑:“完全不一樣的。雖然巴黎人也很自傲,在他們的眼裏,世界隻分為巴黎和巴黎以外的地方,但文學家們所說的成為巴黎人的驕傲不是指擁有巴黎的……”
“什麽?”
“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因為法國沒有‘戶口’這個東西。”韓夕文說,“好吧,我們先稱之為‘戶口’好了。成為巴黎人不是說要拿到巴黎的戶口,對了,應該這麽說,成為巴黎人不是說一定得是土生土長的巴黎人,隻要在巴黎生活過的,都算是巴黎人。”
“巴黎還真夠自大的。”
“這也是因為巴黎有足夠自大的底氣。”韓夕文伸出一個巴掌,數著指頭說,“紳士的英國人有倫敦,浪漫的意大利人有羅馬和米蘭,自信的德國人有柏林和慕尼黑,而孤獨的俄羅斯人——請允許我這麽說——他們有莫斯科和聖彼得堡,那美國人呢?他們的首都華盛頓,可是依照巴黎而建的哦!”
“難怪很多城市都想和巴黎沾上邊,都說自己是‘小巴黎’,或者‘東方巴黎’之類的。”
“拉丁民族的浪漫加上高盧血統的矜持,這就是巴黎人的寫照。”
祝曉楠抬頭看了看站標,問:“還沒到嗎?”
“已經過了兩站。”韓夕文若無其事地回答。
“啊?那為什麽不下車?”
“我見你聊得挺高興,所以……”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祝曉楠氣得朝左邊下客的車門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