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羽好像從一開始就很習慣這樣的環境,如魚得水般遊弋在那些穿著上萬美元一套西裝的投資人中間,麵不改色地把一件商品溢價到千倍以上。
美國,即便是紐約,也實在沒有什麽建築美學,這裏的人們務實且貪婪,幾座巨大的高樓將下麵的街道遮蔽得毫無光線。
從蘇沫所在的角度看下去,在這條五百米長、十一米寬的路麵上,所有行人都煥發出奪目的光彩,從各種大門內外進出,唯一安靜的,隻剩下那頭看似憤怒的銅質的公牛雕像。她不太關心正羽具體要和那些策劃拍賣會的大人物們聊些什麽,她在意的是韓夕文自從回到巴黎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自己。有的時候,和一個心裏對金錢沒有絲毫概念的人在一起是很痛苦的,那麽,作為韓夕文另一麵的正羽,就是正確的選擇嗎?
“你的委托人之一看起來不太高興。”一直在閑聊的某位投資人提醒正羽。
正羽轉過身看見蘇沫的確心不在焉,拿了一杯白水走過去:“怎麽了?”
“哦,沒什麽,你談完了?”蘇沫回過神,接住水杯。
“沒有,還沒開始談。”
“好像也不需要我的樣子嘛,我可以下去走走嗎?”
“去哪兒?”
“無所謂啊,中央公園。”
正羽回頭看了看旁人,小聲說:“但我覺得你最好在這裏,兩個委托人,一個都不在場,會顯得我是空手套白狼。雖然我的確在空手套白狼,但問題是,這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我們需要配合。”
“嗨,正羽,你的夥伴好像對你不太滿意哦!”之前的那位投資人開玩笑道,在說“夥伴”一詞時的語氣意味深長。
“蘇沫,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夕文他沒概念,他覺得可以以一個藝術家的身份繼續坦然地活下去,但你和我不行,如果我們無法將此前的虧損填補完整,那我們從明天開始就可以退出了,在我們三十多歲的時候就和整個行業說‘拜拜’了。”
蘇沫走到窗前,默認了正羽的考慮。也許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不會明白女人究竟在想什麽。韓夕文也好,正羽也好,他們以為自己以為的就是蘇沫以為的,很可笑。
“正羽,你有把我們的計劃告訴這位漂亮的小姐嗎?”投資人走了過來,向蘇沫報以最官方的社交式微笑。
“正打算告訴她。”
“既然還沒有,那不如讓我來說吧。”投資人將酒杯放在桌上,翻開手中的資料,“老實講,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韓夕文是誰,也許他在你們的國家十分著名,但在這裏,他就是個無名小卒……”
蘇沫轉過臉,投資人對韓夕文的形容令她氣憤。
“我還沒有說完。”投資人示意蘇沫冷靜,“但是,這不妨礙我們賺錢,不過我們還需要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會讓韓夕文的作品增值。”
“故事?”
“是的。”
“什麽故事?”蘇沫問正羽。
“我們之前想了很多故事,鑒於曆史,最後我們發現隻有一個故事可以讓夕文的作品值那個價,那就是……”正羽觀察了一下蘇沫的臉色,“韓夕文死了。”
“什麽?”
“當然,我們不可能真的讓他死,隻是……”
“你們不覺得這很荒唐嗎?把他塑造成凡•高?這麽大的事肯定會上新聞,你讓他以後怎麽生活?”
“隱居咯。”正羽說得很輕鬆,“他那麽喜歡巴黎,就讓他在巴黎隱居好了。三千萬美元,不夠買他的一生嗎?”
“那我的一生呢?”蘇沫反問道。
正羽也苦笑了一下:“那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