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內心一陣苦澀, 像是說給葉秋瑩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話剛說完,他又是咧嘴大笑。

“不說了, 幹活幹活。”

葉秋瑩點頭,繼續忙完手中的工作。

呼吸機所需要的機械配件、電子元件大部分已經備齊, 餘下幾個元件, 因為生產工藝不達標,隻能尋求進口。

剛好臨海有一家新的外資企業,生產這幾種配件。

葉秋瑩跟上級報備後, 打算和對方交涉,不管是特供還是技術引進, 都得跑一趟。

她足足等了三天,申請結果才下來。

葉秋瑩拿到結果後, 第一時間就給外資企業打電話,得知對方技術部長傍晚就要回國, 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心裏難免有些著急。

她等不了這麽多天, 幹脆通知一聲崔組長, 趁對方還沒離開,帶著三個小組成員一同前往商議。

葉秋瑩前腳剛走,沈珩後腳就來了醫學院。

臨近返程, 手頭事宜已經接近尾聲。

好幾天不見葉秋瑩,沈珩早就按捺不住,下午剛忙完, 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 不想撲了個空。

他在醫學院問了個遍,也沒能找到人, 就連幾個組員也不在。

沈珩還算鎮定,又跑去電氣小組詢問。

無奈仍舊不見人影,宿舍食堂附近也找了個遍,在陌生的城市突然消失,沈珩沒來由一陣心慌。

好在半路遇見崔組長,沈珩才知道葉秋瑩的去向。

沈珩長籲一口氣,天已經黑了,幹脆在工業部大門外等她回來。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沈珩越等越心慌,直到深夜十一點,幾個熟悉的人影,才映入他的眼簾。

唯獨不見葉秋瑩。

沈珩皺緊眉頭,目光掃向三個大男人。

“秋瑩怎麽沒回來?”

白澤一怔:“她還沒回來嗎?”

“她沒回來,我也在等她。”

見三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說話,沈珩聲音不禁高了幾分。

“她人呢?”

“你們不是一起去的嗎,她人呢?”

電氣組的工程師皺眉,不由上前。

“沈珩,你冷靜點,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好在人沒事,秋瑩和我們一起幫著救人。當時很亂,人就走散了。”

“……”

一聽發生了車禍,沈珩哪裏還能站得住。

“哪走散的,找了沒有?”

“找了,沒找到人。我們這才回來看看,看秋瑩回來沒有。”

白澤說完,暗自握緊拳頭。

當時情況太亂,秋瑩明明就站在他的旁邊,怎麽突然人就不見了?

“在哪兒不見的!”

“當時我們也受了輕傷,一起上了救護車,下車之後幫忙救人,等我們反應過來,秋瑩就不見了。”

他心尖一抽一抽,聲音夾雜著怒氣,眼見就要暴走。

“所以她不僅受了傷,還在醫院附近失蹤了?”

沈珩已經盡量讓自己平靜,然而此時,渾身還是止不住顫抖。

見幾人還要解釋,沈珩按了按太陽穴,顯然很是不耐。

“留個人守在這裏,另外兩個上車,帶路!”

三人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珩,像隻隱忍暴怒的獅子,隨時都可能撲過來吃人。

此時此刻的白澤,心裏別提多難受。

他們三個大男人,竟然連一個小姑娘都看不住,秋瑩胳膊還受了傷,能去哪裏?

深夜路上行人不多,沈珩提高車速的同時,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避免發生意外,影響找秋瑩。

一路上,沈珩理清事情經過。

他又詢問一番,發生車禍的時間、地點、受傷情況、受傷人員,救護車到醫院的大概時間等等。

沈珩這才知道,他剛從醫學院出來沒多久,救護車就到了旁邊的醫院。

也就是說,他隻要再等上十來分鍾,就能看見秋瑩。

沈珩懊悔不已,心頭堵得慌。

“秋瑩有沒有跟進醫院?”

“好像進了,又好像沒進。”

沈珩聽見這話,眉心突突突跳得厲害——真是誰家姑娘,誰家疼。

“醫生、護士、衛門,救護車同行的人,都問過了嗎?”

“門衛那邊沒有打聽,我現在就去問。”

不等白澤說完,沈珩已朝門衛室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當時看熱鬧的群眾肯定不少,秋瑩身上有傷,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不會亂走,附近有沒有去打聽?處理事故的警隊那邊,有沒有消息?”

“我們現在就去問。”

“我們分頭行動,有消息就在醫院門口等,一個小時後見。”

沈珩說完,已經開始打聽起來。

秋瑩之前在醫院,檢修過電路和呼叫係統,門衛自然也認識。

正門處的門衛大爺,說起當時的情況可是滔滔不絕,畢竟狀況不小,好在也說到了重點。

說是看見葉秋瑩跟著醫生護士,一塊進了醫院,但是沒見人出來。

沈珩聽到這,心頭終於鬆了口氣。

也就是說,人大概率還在醫院。

人如果還在醫院,秋瑩一定會和同伴匯合,哪怕有事情發生,也會留下紙條、記號,讓人傳話之類,可現在什麽也找不到。

也就是說,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險。

想到這層,沈珩心尖一緊,告誡自己不能急不能慌。

秋瑩包裏有電擊器,一般人近不了身,車禍傷患家屬等,沈珩一一詢問個遍,醫院上下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三人再次在大廳匯合。

得到的結果大同小異,看著人進去,卻沒看見人出來,與此同時醫院內一個值班小護士也不見了!

找人的隊伍再次擴大,沈珩看著慌亂的人群,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這會兒已經淩晨一點,距離事發過去六七個小時。

秋瑩既然進了醫院,也許跟失蹤的小護士有關,沈珩死馬當作活馬醫,幹脆打聽起小護士的情況。

他一問才知道,小護士見輪椅擔架墊子不夠,就去了醫療器械室,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

沈珩二話不說,直接在幾個庫房找了起來,最後鎖定在一個老舊的雜物室。

這間雜物室有些年頭,在偏僻的角落裏,很難被發現。

平時都用來囤放雜物,很多器材已經準備報廢,有時候醫療設備緊張,輪椅這些還是能拿出來使用。

沈珩聽著裏頭窸窸窣窣的開鎖聲,咽了口唾沫。

他蹲下身子,靠近鎖頭位置,聽著裏麵的聲音,焦急了一晚上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

“護士小同誌,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在開鎖嗎?”

小護士地哭聲隱約響起:“這都一晚上了,怎麽還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該不會在這裏熱死、餓死吧?”

她又繼續嗚咽道:“氧氣也不夠,我感覺悶得慌,整個人快要暈過去了。”

六月豔陽天,關在小黑屋裏,確實有些缺氧。

葉秋瑩忍著胳膊上的疼,幸虧包裏有工具刀,卸個鎖頭可能有些困難,不過怎麽也不至於餓死在裏麵。

下午商談完,四人從外資企業回來,遇上連環車禍。

大貨車與轎車相撞,直接波及他們,好在她和小組內成員,受傷不嚴重。

但其他車和行人就慘了,救護車來了好幾輛,將受到波及的傷員一一帶了回去,大家大小不一都受了傷,幹脆一邊幫忙一邊去醫院包紮檢查。

葉秋瑩跟著進了醫院,隱約聽見有人尖叫,心驚肉跳。

她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某個偏僻的拐角有間雜物間,有人觸電了。

搶修電路那天,醫院內的電路,她還特地排查過,沒人跟她說情況,確實很難發現這裏。

雖然不是本職工作,純屬半道幫忙,但確實給疏忽了,葉秋瑩心裏有些內疚。

她傷得也不算嚴重,怕漏電傷到人,急忙找了個絕緣體,幫忙關閉開關。

護士小姐姐渾身微微抽搐,驚慌失措撞到門後邊的梯子,梯子一倒,直接將門給關了起來。

黑燈瞎火,老舊的門把,怎麽也撼動不了。

葉秋瑩嘴角一抽,極度懷疑是小護士太著急,抹黑誤擰了防盜鎖。

葉秋瑩試了幾回,門鎖已經擰不動,很可能是老舊的鎖芯壞了。

她正愁著該怎麽開鎖,啪嗒一聲,護士小姐姐竟然去開燈!

葉秋瑩嚇得臉色驟白——媽誒,她才關的燈!

黑暗之中,電光火石下,她看見一個身影緩緩倒下,緊接著傳來劈裏啪啦電燈燒壞的響聲,一陣嗆鼻的氣味升起。

葉秋瑩頭疼不已,趕忙找來木棍,抹黑關掉開關,就怕再次漏電。

忙完之後,她趕緊摸索著去給護士小姐姐做心肺複蘇、人工呼吸。

人命關天,葉秋瑩也不敢放鬆。

原本就受傷的胳膊,一通操作下來,牽扯的傷口越發疼痛。

葉秋瑩感覺有冰涼的**,正朝胳膊緩緩下流,不一會兒她就感覺有些力竭,一陣頭暈目眩。

小護士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葉秋瑩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累癱坐在地上。

小護士渾身疼痛,她幽幽轉醒,哪怕瞪大眼睛,也是伸手不見五指,未知的黑暗總是令人害怕,低呼聲間隱約帶了哭腔。

黑暗之中,她摸到一隻溫熱的胳膊,轉瞬又聽見有人痛呼一聲。

小護士驚得抽回手,指尖盡是血腥味,直接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給包紮傷口。”

葉秋瑩擺手:“沒事沒事,你坐好,別亂動就行。”

葉秋瑩一個頭兩個大,在包包裏摸索著工具。

她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嫌棄手電筒太大,這會兒黑燈瞎火啥也看不見。

而且雜物間不大,四周沒有窗戶,關上門又悶又熱,連呼吸都有些不暢。

護士小姐姐終於鎮定了一些,畢竟也是專業人員,借著她的工具刀,撕開幹淨布條先替她包紮傷口。

兩人終於緩過神,葉秋瑩先嚐試著拿萬能工具刀開鎖。

烏漆墨黑兩個鑰匙孔都看不見,更別說用小刀卸鎖,鎖芯壞了就更加艱難了。

葉秋瑩決定在雜物間找找有沒有合適的工具,就是砸門也好,哪怕有個小燈泡也行,修修電路,解決看不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