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回家（3）
2015年2月15號早上八點，中國高級人民法院。
童芊坐在聽審席上，看著眼前許多的人，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複雜。
曉妍坐在證人席上，她呆滯地看著這一切，仿佛不再在乎。
今天是發現曉蕾屍骨一個星期以後，也是江正豪被公訴的日子。
童芊作為聽眾，坐在底下觀望著；曉妍作為唯一的證人，坐在賢昊身旁，呆滯著。
曉妍難以相信，自己將會在這個大大的房間裏，說出，那個深埋心底的過去，麵對著麵前的近百人。
隨著法槌的一聲悶響，開庭了。
身旁的賢昊十分流利地列出了江正豪的所有罪狀，並且將證據呈給法官。
對方的律師在爭辯著，卻毫無效果，而江正豪，無奈中帶著一絲害怕，無助，焦急。
“法官大人，對於對方律師所解釋的這一點，我想請出我的證人來回答這一切。”賢昊說著，聲音鑽入了曉妍的耳朵了，嗡嗡作響，轟鳴著。
法官點了點頭，賢昊拉了拉曉妍。
“請問對方證人，你是否親眼看到了，江正豪殺死江曉蕾？”對方律師再次重複著問題。
“我，我親眼看到了。”曉妍回答著，眼前白光閃著，閃過曉蕾的笑，曉蕾的哭，曉蕾的背影，曉蕾的每一幕，他們之間的每一滴每一點。
“既然看到了，請你描述你見到的情景。”對方律師語言很是犀利，語氣也很是不屑，因為江正豪親口說過，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殺死江曉蕾。
“請對方證人回答我的問題，描述你所見到的。”對方律師再次重複著。
“法官大人。我要求給證人一些時間，她可能有些緊張。”賢昊打斷了對方律師的話，抬頭對著法官說道。他知道，要曉妍說出那一切，真的很難。
“法官大人，我反對。為什麽要給證人時間，證人又為什麽會緊張呢？如果說實話說真話，怎麽會需要時間準備呢？難道證人需要時間準備一下台詞嗎？”對方律師嘲諷地說著。
“請對方律師注意你的言辭。”賢昊回答道。
法官敲了敲法槌：
“安靜，安靜，請原告證人說出你的證詞。”
曉妍的眼睛閃了閃，隨著眨眼的一瞬間，眼淚落下。
為了姐姐，我不能退縮，我不能反悔。
曉妍冷冰冰地看著前方，用哽咽的聲音，平淡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是死者的妹妹，以下的話句句屬實，我可以和任何人對證。”隨即，她又深呼吸一口氣，麵對著江正豪，惡狠狠地瞪著他，繼續說道：
“九年前，我八歲那年，那天姐姐去學校了，我在家裏，貪玩打破了家裏的古董青花瓷，我害怕，聽到開門聲就躲到了床下。而回來的是姐姐，我想出來，可爸爸又回來了。爸爸以為是姐姐打破了，對姐姐又打又踹，因為姐姐一個反抗，他拿起一旁的魚缸，砸向姐姐的腦袋，隨即姐姐倒下來了。”
曉妍說著，眼淚沒有止住，隻是一直瞪著江正豪，一滴一滴地流下。她是死者的親屬，原本證言不該采納，可因為這個案件的特別性，她的證言反而更加重要。
“法官大人，我的證言說完了。”曉妍低聲抽泣著，隨即又一臉平靜地麵對著法官，說道。
法官點了點頭，曉妍坐回了座位上。
“被告江正豪，證人的證詞是否屬實，你是否承認？”法官的聲音威嚴而莊重，他質問著江正豪。
江正豪戴著手銬，穿著囚服，一臉頹廢，他笑了，低頭笑了。
他點了頭，放棄了最後的希望。
“我宣布，被告江正豪犯故意殺人罪，殺死女兒，並且藏屍九年，手段方式殘忍可怕，有悖道德法律，按照中國人民共和國刑事法律第一百九十八條，屬情節特別嚴重，並且認罪態度差，沒有自首情節。在陪審員的一致決定下，判處江正豪死刑，沒收全部財產，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退庭！”
在法官的一聲喝令下，法槌應聲敲下，曉妍渾渾噩噩的世界中，仿佛再次倒映出姐姐的笑臉，
“妍妍，你很棒哦。”
曉妍笑了，含著淚咧開嘴，笑了。
我做到了，姐姐，一命換一命，江正豪付出代價了，我做到了。
姐姐，你看到了嗎？
江正豪一死彌補著自己九年前的錯，那自己，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錯呢？
曉妍一步步地走下台，童芊一把接住了曉妍，母女兩看著江正豪被警察帶走，看著他那臨走時眼裏的無助落寞，心中總是那麽一股興奮感，但更多的是喜極而泣的情緒。
“孩子，別哭。”童芊說著，拍了拍曉妍的背，擦幹了她臉上的淚痕。
“童阿姨，曉妍，這是……曉蕾的……”賢昊來到兩人身旁，將手中黑色的小盒子交給了曉妍，便沒再說下去。賢昊會帶著曉蕾的骨灰來開庭，就是為了讓她親眼見證這一切，如今，該是把骨灰還給她們了。
童芊看著曉妍手裏的骨灰盒，睜大眼忍著那快要滴落的淚珠。她的女兒，一個活生生的大姑娘，變成了一堆白骨，換作誰，能平靜以對？九年未見，再見，是那一堆白骨，再見，是一盒骨灰。
曉妍伸手撫摸著黑色的小盒子，又哭又笑地抱在胸前，仿佛萬分憐惜。
“姐，我們回家。以後，我們永遠都在一起。”曉妍說著，自顧自走出了法院，她手中的骨灰盒那樣的小，卻承載著曉妍那樣大的情感。家人在哪，哪裏就是家，姐姐離開家九年了，以後，我都不會再丟下你了。姐姐，我們回家吧。回家就好了，什麽都會好的。
烈日炎炎，照在身上，曉妍伸出手為手裏的骨灰盒擋住光線。
童芊走在曉妍身後，又起身追上了曉妍，母女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和諧美好，溫暖動人。
而他們的臉上，晶瑩的**像是止不住地泉眼叮咚，不停地落下，落在手中的骨灰盒上，又觸動了誰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