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梁君時常感歎天地之廣大,他周有四處,隻覺得自己像是這滄海桑田裏的渺渺一粟。故而能在一個不算熟悉的地方,連著遇到相同的人兩次,也頗為好奇上天的緣分。隻是看起來,這胡秋月卻沒有相同的想法。

梁君見她神情扭捏,仔細一打量才兀自發現。

原來,眼前的胡秋月,身著普通的家仆服侍,雙手緊緊地扣著一個籃子,籃子裏裝著香燭紙幣。更讓梁君驚愣的是,那提著籃子的雙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些許淤青。

“你這麽急匆匆地欲往何處?”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梁君卻沒有開口相問,畢竟那是人家的私事,她若是願意說便說,不願說也就算了。梁君也是隨口問了一聲,隻等著對方說出答案,便借故不打擾而離去。

可是那胡秋月在聽到梁君相問之下,卻是再也止不住心中悲傷,抬手擦拭著眼角的淚珠。

“我……我是去祭奠亡父的,今日恰好是他的頭七回魂之日。”

胡秋月語氣悲涼,話語當中滿是對其亡父不舍的情感。隻是她這麽一動作,那抬起的手臂上,袖口滑落,那淤青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與那原本白皙的手臂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便在此時,許是周遭也有認得胡秋月的人,見著胡秋月不住抽泣著,開始三三兩兩地說談著,不時用手朝著胡秋月點了點。

“這女娃當真是可憐啊,好好一個家就這麽毀了,都怪那該死的橫太歲。”

“你且小心說話,那人可不會讓這閨女一個人逃出來,說不定身邊還安排著人監視呢,莫要讓人聽進了耳中,否則以那惡霸的性子,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來。”

“是極是極,還是大兄教訓得是,咱們還是趕緊走,別在此逗留。”

這些人說話聲音極小,除了他們相鄰的人,根本聽不到他們小心翼翼地說話。隻是梁君畢竟不是這些普通人,他的內力早已經做到了圓轉自如,周身經脈更是被他打破,相應的也就更加耳聰目明。

這些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梁君偷聽了去。他心裏麵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生起了些許疑慮,難道是那日自己放走的那個紈絝子?

“你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雖然梁君不願多管閑事,但是若此事真是因自己而起,他心中委實難安。而且此地離那嵩山也不算遠,自己隨手幫襯一二,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我……”胡秋月聽到梁君這話,當即揚起了頭,有些驚喜地看著他,隻是剛一開口,卻是生生停住了。

梁君分明看得清楚,胡秋月雙眼中那欣喜的神情,隻是不過一瞬間,這道光亮的雙眸卻是頓時黯然了下去,胡秋月也低下了頭,虛聲說道,“小女子謝過公子好意,家中的事自有我處理,不敢再勞煩公子。”

梁君見她拒絕了自己的好意,雖然不知道她前後為何會這樣矛盾,但是既然她都已經開口回絕,自己也不會腆著臉上前幫忙,反倒讓別人說自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梁君點了點頭,伸手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兩錠金元寶,放在了胡秋月的手中,隻說道,“我這裏還有些許錢財,或許能解姑娘之急,姑娘還請收下。”

說罷,梁君便準備回身離去。

隻是他剛剛邁開步子,有些人偏偏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站住。”

梁君扭頭看去,隻是見著兩個橫肉叢生的漢子,一把將身前的胡秋月拉開,擋在了自己身前。

“你們是誰?”梁君看了一眼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頓時發問。他心裏麵已經隱隱肯定這二人就是方才那些人口中所說的,監視著胡秋月的人。

這兩個漢子比起梁君來,還約高半個腦袋,那飽滿的胸肌撐得領口都快敞開了,便是那那胳膊處,也是鼓鼓的,顯然一把子力氣。

其中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漢子,見著梁君發問,頓時上前一步,逼近梁君。

梁君皺了皺眉,不願與他多做親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隻是梁君這番動作,落在他們二人眼裏看來,卻是以為梁君怕了他們,當即對於梁君的不屑之心更甚。

“你這小娃娃,當街調戲我家妹子,今日若不是被我二人撞見,怕是我家妹子的清白都糟在了你手裏。”

那刀疤漢子朝著梁君咄咄逼人,態度極為不善。

與那刀疤漢子相同而來的另一個漢子這個時候也是點頭,朝著梁君惡狠狠地叫囂道,“你這雜碎,看你把我家妹子欺負成什麽樣子了,這淚眼摩挲的樣子,許是已被你欺負了。”

而作為整個事件的主角,胡秋月在看到這兩個漢子出現的時候,整個人就嚇得哆嗦了一下,連話都不敢說一句,畏畏縮縮地退在一旁,生怕惹惱了他二人。

梁君將胡秋月的神情瞧在眼裏,心中也是有了思量。

他仰頭看了這二人,替自己辯解了一聲,說道,“我與秋月姑娘也算舊識,在此地相遇故而攀談了幾句,秋月姑娘思及其剛逝不久的父親,這才忍不住傷悲,卻絕不是二位所想的那般。”

這兩個莽漢,也知道梁君所言肯定是真,隻是他二人方才在一旁瞧得清楚,梁君隨手掏出了兩錠金元寶,看樣子懷裏定然還巨額財富。這二人也是微微商量了一下之後,這才打算要梁君舍些錢財出來。

所以說,貪欲讓人迷失自我。這二人根本不清楚梁君的虛實,便想著從他手中套取財富,豈不知一個能隨隨便便將兩錠金元寶拿來送人的人,又怎會是一個普通人。

那漢子雖然心中知道梁君所言不假,可是現在見著梁君解釋的模樣,更是覺得這人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欺淩的柔弱公子哥兒。

想想也是,若他真是哪家豪門貴胄的公子少爺,又豈會這般唯唯諾諾,早已經趾高氣揚地派人打發自己二人滾蛋了。

所以梁君此刻的言語和動作,直讓這兩個莽漢覺得他不過是個普通人。

那漢子當即回道,“老子才不管你那麽多,反正你欺負了我家妹子,我這當兄長的自然要拿你是問。”

那刀疤漢子適時補充道,“你說是我兄弟二人將你拿了送官,還是你自己舍些錢財出來,給我家妹子賠禮道歉?”

自古民不與官鬥,在二人心中看來,這人在聽到“見官”兩個字的時候,早已經怕是嚇得屎尿盡出,乖乖拿錢了事。

隻是梁君見著這二人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心裏麵更是冷笑一記,麵上卻是雲淡清風地說道,“這當事人還在場呢,我有沒有當街調戲於她,你們自可以加以詢問,須知這誣告之罪也是不輕的。”

兩個莽漢當即一愣,沒想到梁君居然這樣處變不驚,更是擺了自己一道。不過他二人細細一想,梁君所說的也沒有錯,當即還是將目光看向了身後的胡秋月,隻是梁君沒有看到的是,這二人背著他狠狠地朝著胡秋月一瞪眼,凶神惡煞地的神情,語氣卻是有些陰陽怪氣地,“妹子,你倒是說說,這人是否當街調戲於你?”

“啊?”胡秋月見著他二人問起了自己,再瞧著他們那惡狠狠地神情,心裏麵一忌憚,有些害怕地後退了幾步。

那兩莽漢見著胡秋月一陣懼怕的模樣,卻又不開口說話,生怕梁君看出了端倪,又是略帶威脅地問道,“你倒是說話啊,他到底有沒有輕薄於你。”

梁君因為背對著的緣故,所以根本看不到這兩個莽漢正擠眉弄眼地朝著胡秋月使著眼色,但是梁君猜也猜得到他二人的暗裏動作。若不是見著胡秋月那為難的神色,梁君還真想好好和這兩人耍弄一番。不過到此看來,這胡秋月雖然有些膽怯,但是心地還算善良,麵對著莽漢地要挾,始終沒有出言陷害自己。

“罷了,就讓自己再幫她一次吧。”梁君心中再一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