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見麵,任遠之都要提那個煩人的樂譜,秋望舒實在是受不了了。

今天她就要從王秀才手中把樂譜要過來,然後派人送到任遠之的手上。

從此,跟他一刀兩斷,再也不要牽扯上任何的關係。

等王秀才趕到書齋的時候,秋望舒已經用雙手托著下巴,困頓不堪的在桌子上點著腦袋,隻差睡著了。

王秀才笑了笑,看著她高束的馬尾辮,和明顯是做俠客一般打扮的利落裝束,嘴角邊不禁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秋公子。”

“嗯!”

秋望舒差點就要睡過去了,忽然聽到耳邊有聲音響起,腦袋一晃,就猛然醒了過來。

發現是王秀才,她趕緊揉揉眼睛,然後就把手伸了出去。

“秋公子,你這是何意?”

“王成安,你就不要再跟我裝模作樣了,趕緊把樂譜的缺頁給我。你知不知道為了這破樂譜,任遠之都找我幾次了?”

原來是為了樂譜的事,王秀才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他坐到秋望舒的對麵,好奇道:“是誰告訴你缺頁的?”

“還能是誰,我都告訴你了,任遠之找了我好幾次!”

說這話的時候,秋望舒是帶著火氣的。

“當初你給我樂譜的時候,可是說的好好的,願意把樂譜給他,結果到頭來,你還撕下來了幾頁,哪有你這麽糊弄人的?”

王秀才聞言卻是冷笑:“當初,秋公子不也答應在下,要為秋明先生平冤嗎?”

“我……我不是告訴你了這件事很難辦,要從長計議。最近趙皓瀾在忙別的事情,實在是抽不出時間。”

“王家的案子?王家的案子是陛下主審的,他再插手,隻會讓自己身陷囹圄。倒還不如及時收手,先幫秋明先生再說。”

秋望舒聞言有些驚訝:“你竟然知道?”

關於王大人的事,她也是昨晚聽秋墨和趙皓瀾說過才知道的很清楚的,沒想到王秀才一個倒台的窮酸秀才,竟然也有這麽靈通的消息來源。

她實在是好奇:“你是聽誰說的?”

王秀才得意的冷哼:“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什麽法子?我願意重金相求!”

情報網,這正是秋望舒現在最缺的東西。

要不是她的消息來源不夠豐富,昨晚也不會先後被任遠之和趙皓瀾這兩個男人耍的團團轉。

所以在京城建立起自己的情報網,是她現在最迫切要做的事情。

王秀才看著她迫切的樣子,不禁一頭霧水:“秋小姐,你重金求這個做什麽?別告訴我,隻是為了打聽那些街頭巷尾的家長裏短,好寫在報紙雜誌上。”

“你想哪裏去了,我要寫那些故事,用得著情報網?那些家長裏短的故事,我隨便動動筆,就能寫出十萬八千篇。你不想說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總之,你先把樂譜給我。”

王秀才臉色一冷:“小侯爺一日不辦秋明先生的案子,我便一日不會給你。”

“你拿琴譜要挾我?”

王秀才道:“這不是要挾,這是我們一開始就講好的條件。若不是你秋小姐食言,我又何必如此?”

“我……”

秋望舒恨得牙癢癢,這怎麽能叫食言呢?

她都說了現在趙皓瀾忙的很!

再說了,要是以前她開這個口,說不定趙皓瀾還會考慮考慮,但昨晚他那樣的表現,隻怕是已經跟她生了嫌隙,找他的紅顏知己訴苦去了。

她的話,在他心中不知還有沒有那個分量。

思慮片刻,秋望舒忽然抬頭道:“你為何不去找我爹呢?”

“秋大人是刺史,負責審理的是各處府尹遞交上去的老百姓的案子。秋明先生的案子當初是刑部審理的,除非是比刑部位高權重的人出麵,否則,誰也別想動這個案子!”

原來如此。

秋望舒撓撓頭:“那,你先留著琴譜吧,等到趙皓瀾處理完了王家的事,我幫你去說說試試。可是我不保證一定能成功。”

王秀才微笑道:“你放心,隻要是你開口,一定會成功。”

聞言秋望舒卻隻能苦笑,他未免也把她和趙皓瀾的關係想的太好了些。

談完了正事,王秀才臉色一變,又恢複成往日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不過……任遠之居然能發現那樂譜少了幾頁,還真是不簡單。”

秋望舒白他一眼:“你以為就你能看得懂啊?任遠之可是出了名的精通音律,你騙誰不好,居然騙他,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

“就算是精通音律,也未必能看得懂這本樂譜。你可知這樂譜是何人所著?”

看著王秀才那神秘兮兮的樣子,秋望舒差點笑出來:“不就是先帝嗎?”

“你如何知道!”

“任遠之告訴我的啊。”

王秀才震驚的看著秋望舒:“他告訴你的?那他又是從何得知?”

秋望舒好笑:“你都能知道,人家為什麽不能知道?就許你有消息來源,別人不能有?”

聞言,王秀才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這本樂譜,隻有三個人聽過。一個是先帝,一個是先帝最寵愛的麗妃,第三個人就是家父。”

“你父親?”

王秀才點頭:“這樂譜便是家父所作。他奉先帝之命為麗妃寫一首頌曲。結果寫成的第二天麗妃就出了事,被先帝賜死。先帝念在舊情的份兒上,讓麗妃聽著這首曲子自縊。”

“麗妃死後,先帝就把這本樂譜跟著麗妃一起下葬。從此,再也沒有第四個人聽過。”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說下去,但還是開了口。

“那樂譜是家父嘔心瀝血之作,他不甘心就這麽不見天日,便偷偷的又寫了一本。隻是,始終怕得罪先帝,不敢演奏。甚至就連我也沒聽過。直到他去世之時,才把這樂譜傳給了我。”

沒想到這裏麵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段故事,秋望舒聽完之後,也感覺到有些奇怪。

如果這曲子真是這麽來的,那任遠之會彈奏倒也罷了,他為什麽會知道這是先帝的樂譜?

“難道,任遠之跟你父親是故交?”

王秀才冷笑:“家父去世之時,任遠之不過才七歲,如何故,如何交?”

不是就不是,幹嘛非這麽陰陽怪氣的。

秋望舒咬住手指頭,越發的感到奇怪了。

如果任遠之不是從王秀才父親那裏得來的消息,那,他的消息就隻能來源於先帝。

可是,先帝也早就死了,就算活著的時候見過任遠之,那時候任遠之也還隻是個小孩子,如何能讓先帝對他提起麗妃,提起這琴譜之事?

“此事,我可以在問問任遠之。”

打發掉王秀才,秋望舒不但沒有解決樂譜的事,反而還多了一個疑問,搞的她滿心鬱悶。

最重要的是,她一夜未睡,實在是太困了,便把書齋的門關了起來,拚了兩張椅子躺下就呼呼睡了過去。

本來想稍微休息一會兒就起來,卻沒想到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伸個懶腰下樓,就見兩個夥計正在推搡一個小乞丐。

那乞丐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舉著個破碗,不管那兩個夥計怎麽罵,怎麽推搡,就是扒著門框不肯走。

一看到秋望舒出來,更是來了勁頭,不住的大喊:“女菩薩,行行好,賞口飯吃吧!女菩薩,行行好!”

“你閉嘴!嚷嚷什麽!”

夥計生怕乞丐衝撞到秋望舒,推搡得頓時更用力了。

“住手吧。”

秋望舒上前製止了那兩個夥計,然後走到那小乞丐的跟前,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雖然衣衫襤褸,臉也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

而且,跟街上那些麻木的躺著趴著的乞丐不同,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機靈。

“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沒有名字,他們都管小的叫大棋。下棋的棋。”

秋望舒感興趣的笑了起來:“為何叫你大棋,你下棋很厲害嗎?”

小乞丐搖搖頭:“小的會刻棋子。”

“哦!”

秋望舒了然的點了點頭。

經過一番問答,她越發覺得這孩子看起來又機靈,又會裝乖巧,還胳膊長腿長,五官也端正,就這麽在大街上做個要飯的叫花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便朝他問了起來。

“你願不願意來給我打工?”

“一個月,你隻需要給我幹27天活,剩下的時間,你可以自由安排。我管你吃住,另外,每個月給你兩錢銀子。”

噗通!

她話音剛落,大棋已經跪在了她的麵前。

“小的願意!謝謝女菩薩,謝謝女菩薩!”

那忙不迭的樣子,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

秋望舒笑了笑:“先別忙著謝,你要是辦不好我交代的事情,我可是隨時都會把你攆走的。”

一聽這話,大棋頓時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小的……小的除了要飯什麽都不會。”

“不會沒關係,可以慢慢學,我看重的不是你的本事,而是你的態度。你若對我忠心,對我誠實,笨點也沒關係。但你要是敢在我的身上耍心眼,你再厲害我也不會用你。記住了嗎?”

大棋乖乖點頭。

“很好,跟我來吧。”

秋望舒直接把大棋帶回了家。

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顯得冷冷清清的。

“我爹爹在刺史府辦公務,家裏頭還有三個姑娘,大概出去找房子去了,現在就我們兩個。這裏是廚房,你進去自己燒點水,先把自己洗幹淨了,再來找我。”

說完秋望舒就走進秋墨的房間,開始給大棋翻找適合他的衣服。

好容易找出來一套舊衣服,抱著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見大棋正站在爐灶前呆呆的一動不動。

“怎麽,不會生火?”

大棋抹了抹口水,轉過頭去可憐巴巴的看向秋望舒:“那、那饃饃,小的能不能吃一口?一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