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件大逆不道之事,別說做了,便是連說一句,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秋望舒並不敢輕舉妄動,隻是讓這件事在心中埋下了一個小小的種子罷了。

翌日醒來,照樣是該去書齋去書齋,該看鋪子看鋪子。

鋪子的活計倒是簡單的很,香氛鋪子生意穩定,香皂和肥皂早就已經傳出了京城,不少外地的商人前來拿貨,仍舊是供不應求。

裁縫鋪子有青梅照看,更是不用擔心。

秋望舒去看了幾次,都能看到青梅把鋪子照顧的妥妥當當,雖不至於賺大錢,可比起尋常的裁縫鋪子,生意已經算非常的好了。

唯一讓她頭痛的,還是王秀才那個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春闈在即,這些你先拿去用。等你高中,手上寬裕了,記得再常來支持小店的生意,王某就感激不盡了。”

“多謝王兄,多謝王兄!”

秋望舒剛進門,就見一個穿著貧苦的書生抱著滿懷的筆墨紙硯匆匆離開,看到她的時候,還提起了袖子遮醜,不願被她看到臉。

她無奈至極:“你又賒賬!”

王秀才笑眯眯的往桌前一坐,甩出算盤,劈裏啪啦的算了一算,微笑道:“剛才幫你賒出去二兩銀子,等來個冤大頭,我再幫你賺回來就是。放心放心,絕不叫你賠錢。”

“冤大頭?來者是客,眾生平等,我們做生意的,怎麽能區別對待客戶,這是大忌!”

“眾生平等?嗬,剛才那書生你也看到了,他省吃儉用一個月,才能省出來買二十張紙的銅錢!而那些貴族少爺買了紙卻拿回家去擦屁股!我怎麽沒看到什麽眾生平等?”

還頂嘴!

秋望舒氣的抱起了胳膊,但也知道那些經商的道理,跟王秀才是講不通的。

他向來恃才傲物,又非常的仇富,讓他平等的對待那些貴族公子,那可比殺了他都難受。

不過,眼見秋望舒不高興,王秀才到底也是有些分寸的,這店畢竟是人家的,他隻是個幹活的,的確是手長了些,便笑眯眯的安慰起來。

“你別著急,我接濟那些窮書生,也是為了你好。”

秋望舒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編,繼續編。”

“我也不是誰都接濟的,我接濟的都是那些腹中有筆墨,胸中有才華,口中有天下的才子。

將來,他們就算不能高中狀元,至少也能在朝廷中謀個一官半職。十個裏麵但凡有一兩個知恩圖報的,你這鋪子生意不也就有人照應了?”

秋望舒聞言好笑:“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哎,不必言謝,秋小姐也幫過我不少忙,咱們算扯平了。”

真是厚顏無恥啊!

秋望舒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也不想跟他鬥嘴,囑咐他讓他沒事的時候多寫幾篇文章登報,便離開了鋪子,朝武館的方向去了。

其實,要接濟窮書生無可厚非,但這個世道,並非有才學就能當官的。

窮書生除非有經世之才,否則,沒有推薦人,在朝廷中沒有門路,也很難走上仕途,多半還是當個酸秀才,回老家去教書寫字為生。

王秀才並非不知道這個道理,多半是看到那些窮書生,觸景生情,想到自己,有所憐憫罷了。

反正他總有本事再把賒出去的錢抹平,秋望舒便懶得管太多。

經過一段時間的裝修,武館已經建的差不多了。

門楣之上,額匾還是空著的,但內裏各種擺設,十八班兵器皆已到位。

“小姐,咱們武館起個什麽名字好?”

工頭湊過來,朝秋望舒搭訕。

“我認識一個做匾額的,手藝那叫一個好,不如我幫你介紹介紹?”

這工頭幹活很利落,沒有偷懶,也沒有偷工減料,一切的擺設,全是聽她的安排,絲毫不差。

秋望舒挺滿意。

因此明知道他是在給別人打廣告,也願意賣他一個麵子:“好啊,那就勞煩閣下了。”

很快,那工頭就把秋望舒帶到了做匾額的店鋪,秋望舒進去掃了一眼,堆了滿地的匾額龍飛鳳舞,果然什麽樣式的都有。

那店掌櫃擦了擦手,走出來相迎:“哎呦,秋小姐怎麽到弊店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秋望舒笑道:“掌櫃的多禮了,我在城西開了一家武館,至今門楣還空著,想來訂做個匾額。”

“哦!武館!秋小姐還真是文武雙全,無所不能啊,不知道秋小姐的武館想起個什麽名字?”

這個秋望舒早就想好了,她把胳膊一抱,得意的一字一字說了出來。

“就叫,精武門!”

“精武門?嘖嘖,好名字啊!”

就連做匾額的人聽到這個名字也是眼前一亮,他過去也曾做過幾個武館的匾額,什麽崆峒派,什麽峨眉派的,也不知道門楣正不正宗,反正是想方設法的往那些傳說中的門派上靠。

但精武門,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新穎的同時,喊出口的時候,又格外的有力。

秋望舒笑了笑:“多謝誇獎,那就麻煩您了,我要做一個燙金的金體匾額,就像那個。”

她指了指地上的一個成品。

“沒問題,秋小姐,三天之後,小的就親自派人送到您的武館門口,給您掛上去。”

三天後就掛上去,那豈不是說,三天後就得開業招生了?

秋望舒抱著胳膊,有些著急。

也不知道魯深現在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這古代就是不方便,要是能有個電話,打個電話就好了。

正想著呢,忽然就見一群人吆吆喝喝的朝前衝了過去,嚇的兩旁的百姓紛紛躲閃,連帶著秋望舒也被衝撞的在街上踉蹌了一下。

“哇,這些人幹什麽啊。”

好容易站住,她不悅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那群人看去,隻見那群人一溜煙的,拐過彎去就不見了。

旁邊一個挑擔子的老頭咳嗽道:“哎呦,姑娘竟然連他們都不認識,他們是這一帶有名的煞星啊!”

秋望舒見那老頭挑擔子挑的很辛苦,便主動幫他扶了扶,好奇的打聽:“什麽煞星?”

“哎,就是丐幫啊。”

“丐幫!”

聽到這兩個字,秋望舒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她還以為丐幫是武俠小說裏的東西,怎麽還真的存在啊?

其實這也是秋望舒孤陋寡聞了。

丐幫雖然在武俠小說中很是盛行,但實際上,在真正的曆史中也是大行其道的。

很多曆史記載都有丐幫的存在。

因為古代經常因為各種天災人禍,導致大量的流民流離失所。

一旦沒了家園,這些人很容易就淪落為乞丐。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乞丐多了,自然也就催生出很多幫派。

大大小小的丐幫也就應運而生。

隻不過這個“幫”,和幫派可差的遠了,也沒有什麽打狗棒,也沒有什麽降龍十八掌,而隻是一個有階級有壓迫,有乞丐頭,也有小乞丐的團夥罷了。

說白了,就是身強力壯的大乞丐欺負小乞丐,逼迫他們出去要飯,回來孝敬自己。

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便起個丐幫的名來美化自己。

了解這一事實之後,秋望舒感興趣的笑了起來:“那他們這急急忙忙的是要幹什麽?”

老頭道:“還能幹什麽?準又是為了一個要飯的地頭,兩個丐幫之間打了起來,他們這是過去支援打人呢。”

有趣。

秋望舒立即招手,從路邊叫來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小夥子,給了他幾文錢,讓他幫老頭把擔子挑回去,自己則順著剛才那些乞丐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拐過彎去沒往前走多久,秋望舒就找到了那兩幫乞丐。

其實也不用找,因為他們已經打了個頭破血流。

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官兵也趕了過來,正拿著棍棒敲打那些乞丐,在維持秩序的,還是秋望舒的老熟人,城西的京兆府尹劉大人。

“劉大人。”

劉大人正忙的焦頭爛額,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回頭一看竟是秋望舒,不禁嚇了一跳。

“呦,秋縣主,您怎麽在這,快快快走吧,這裏是是非之地,當心傷著您呐!”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先嚇的倒退了三步。

原來那些乞丐打起架來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互相打架不要命也就算了,遇上了官差,也是不肯低頭的,有的竟然打紅了眼,和官差都拚起命來了。

官差又不好因為打架就當街殺人,隻能舉著木棍不斷的抽打,偶爾還會被乞丐踹上一腳,給上一拳,場麵十分難看。

秋望舒皺眉:“劉大人,您就這麽讓他們打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為何不把他們抓起來呢?”

“抓起來?”劉大人立即搖頭,“抓起來正合他們之意!我可沒那麽多牢飯給他們吃。”

“那您就一直這麽打呀?”

“不打能如何?這些家夥跟老鼠似的,一窩又一窩,殺又殺不得,抓也抓不得,隻能打了!最好打的他們屁滾尿流,回去得破傷風死掉才好!”

劉大人對這幫子乞丐恨得是咬牙切齒!

因為這些乞丐是影響他政績的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他辛辛苦苦破上十個案子,好不容易有了那麽點功勞,這些乞丐扭頭就給他犯下一百樁案子,讓他交代都沒法跟皇帝交代。

偏偏整個京城,城南有皇城,守衛森嚴,乞丐不敢去,城東有刑部,官兵動輒打打殺殺,乞丐不敢去,城東貧瘠,要不到飯,乞丐不想去。

紮堆兒似的,全聚在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