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熱場完畢,剩下的就是諸位大臣輪番上陣了。
可惜,這些大臣都是些文臣,平時連動彈都懶得動彈,個個吃喝的大腹便便,今晚又喝了不少酒,別說射箭了,現在就是讓他們走個直線,都沒幾個人能走穩。
所以一支支箭射過去,脫靶的脫靶,亂飛的亂飛,有個官員甚至在射箭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箭矢猛然朝官員席位射來,嚇的那些官員當場慘叫抱頭倒在地上。
模樣狼狽極了。
秋望舒躲在人群後麵笑的肚子都快痛了。
但當她看向趙皓瀾的時候,卻隻見他雙眉緊鎖,目光冷中帶怒,顯然是被這些官員的醜態給氣到了。
她不禁怔了怔,隻覺趙皓瀾站在這群烏合之眾般的大臣之中,中通外直,不染塵埃,猶如夜空中的星日,磨不薄,染不黑。
當真是超塵拔俗,惟我獨清。
“我來,我來。”
她正看得怔怔然,卻忽然被一聲怒吼打斷。
隻見李成章搖搖晃晃,推開眾人,踉蹌著走到了趙軒的麵前。
“嘿嘿,趙二公子,讓我李成章來射上幾箭試試。”
他醉得厲害,平日裏囂張猖狂的本性愈加暴露無遺,到了振勇侯的跟前既不行禮,也不問好,甚至和趙軒稱兄道弟。
趙軒本來看著群臣出醜,正在心裏感到高興,因為這樣反倒把他一開始那射得不怎麽樣的三箭襯托的有如神助,可見李成章出現,嘴角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看向李成章,眼神中盡是陰冷的殺意。
“哦?李大人,聽說您在青州時做的是文職,怎麽對箭法還有涉獵?可別喝醉了鬧笑話。”
李成章是個糊塗蟲,根本聽不出好賴話,聞言隻當趙軒是在誇讚他,頓時又大笑出聲:“你放心,我雖然是個文臣,先帝在時,也曾在宮中當過侍衛的。”
“你在宮中當過侍衛?”
一聽這話,不但趙軒驚訝,振勇侯和趙皓瀾都震驚得看向了他。
李成章愣了愣,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頓時愣在了原地,臉色煞白,酒也醒了過來。
“我,我喝醉了,瞎說的,你們別當真,別當真。”
他急急忙忙轉過身去,張弓搭箭,嗤的一箭射出,正中第一個靶心。
“好啊!”
群臣根本不知道他們剛才聚在一起說了什麽,隻是現在巴結李成章的心比巴結趙軒還重,見他射中,立即紛紛撫掌喝彩。
趙皓瀾眉頭緊皺,拳頭也用力的握了起來。
他查了李成章這麽久,查到的都是他是青州人士,從一開始就在青州任職。
誰知道,他竟然曾來過京城,甚至在宮中當過侍衛。
這到底是喝醉了胡說八道,還是真的?
正所謂忙中出錯,李成章借著醉意胡鬧,在說錯話後,嚇的渾身冰涼,酒也醒了一半,稀裏糊塗的射出一箭,竟然還中了靶心。
他頓時更加害怕,在射出第二箭的時候,胳膊都在嚴重的發抖。
伴隨著眾人的喝彩,他猛然射出第二箭。
這一箭直接飛入夜空,不見蹤影。
明明射失了方向,眾人都是滿臉失望,想喝彩都不知道說些什麽,但李成章自己卻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趙皓瀾眸光越發的銳利,仿佛要在李成章的身上鑽出個洞來。
秋望舒站在遠處,看到李成章竟然射中第一箭,也是吃驚不小,連忙朝他的下人問道:“真是沒看出來,李大人竟然還會武功?”
幾個下人卻是抓耳撓腮:“湊巧吧?我們老爺不會功夫啊。”
“就是,上回老爺隻是爬個樹都爬不上去,怎麽可能會功夫。”
湊巧?
秋望舒可沒那麽好騙。
她雖然不會武功,為了健身,過去也常常去射箭館裏練上幾手。
剛才李成章張弓搭箭的姿勢渾然天成,指法準確無誤,若說是巧合,那他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無師自通也就算了,還能把動作都做的這麽到位。
哼,她本來還以為李成章就是個白癡,現在看來,倒像是在故意扮豬吃老虎。
“李大人。”
這時候,趙皓瀾忽然出聲,竟嚇得李成章渾身一抖,結結巴巴的反問:“額?小侯爺有,有何指教?”
“還有一箭。”
李成章像是丟了魂兒似的,明明聽到趙皓瀾的話,卻反應不過來:“什麽?”
趙皓瀾微笑著從托盤上拿起一支箭矢遞給他:“一共三箭,李大人隻射出兩箭,還有一箭。”
“哦,哈哈,嗬,我,我喝醉了,連這個都忘了。”
李成章滿頭大汗的接過箭來,不敢再看趙皓瀾那雙給人壓迫感滿滿的眼睛,急忙張弓搭箭,胡亂射出,便撓著頭晃晃悠悠的邊走邊大笑。
“哈哈,我果然厲害,果然是最厲害的。”
然而,這第三箭非但脫靶,還歪得離譜。
眾人被哄得團團轉,趙軒也朝李成章的背影投去了鄙夷的目光,隻有趙皓瀾麵無表情的盯著李成章的身影,目中似有深意。
很快,群臣都射箭完畢。
振勇侯適時地站出來道:“大家都已經盡興,就讓犬子皓瀾為大家射上三箭,給大家再助個興,今天的宴席,便到此結束吧。”
聽說小侯爺要射箭了,眾人立即表現出了比剛才高漲好幾倍的熱情。
趙軒站在一旁,甚至連看都不朝趙皓瀾這邊看上一眼,而是撇著頭,陰冷的看著一側燈籠照不到的陰影之中。
因為他和趙皓瀾一起長大,趙皓瀾射箭的本事,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這三個靶子對他來說根本易如反掌。
“等一下。”
就在趙皓瀾準備射箭的時候,李成章忽然站了起來。
眾人紛紛朝李成章看去,秋望舒也不禁皺眉,這家夥又想搗什麽鬼。
“嘿嘿,小侯爺,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小侯爺你武功高強,箭無虛發,這點距離怎麽能難得倒你?要我說,既要助興,既要為今天趙二公子的宴席博個好彩頭,就不該這麽草率。”
趙皓瀾放下弓箭,嘴角微彎起,平靜的看向李成章:“那麽李大人以為,怎麽做才不草率?”
“那當然是盡情的為大家展現你的實力,讓大家開開眼了,我李成章建議,把這三個靶子往後挪一挪,好配得上你的名聲和實力。”
趙皓瀾配合地問:“怎麽挪?”
“怎麽挪,額,這……”
李成章想了想,幹脆親自跑上前去,拔蘿卜似的拔起地上的靶子,一溜煙的跑到牆根,往地上一插,但他力氣小,插不進去,便招呼兩個下人來幫忙。
李成章的隨從趕緊跑了過去,秋望舒想了想,也跟著湊上前去。
靶子很快就被重新插好,距離,至少是剛才距離的兩倍。
更重要的是,牆根附近沒有燈籠,一片黑燈瞎火,別說是射箭了,就是躲隻大老虎,隻要不出聲都未必能發現。
李成章得意的笑了起來:“嘿嘿,這就沒問題了,小侯爺,你這麽厲害,這麽點距離不會找借口吧?”
振勇侯氣怒地上前:“距離不是問題,可這黑燈瞎火的,如何射箭,李大人,你未免太強人所難。”
“哎,侯爺莫生氣,普通人是不行,但小侯爺不是出塵絕豔,一馬當先,首當其衝嘛,他肯定行的,小侯爺,您說是不是啊?”
秋望舒聞言直接翻個白眼,就這成語水平也好意思當什麽文官?
武將的文采都比他好!
振勇侯看向趙皓瀾,趙皓瀾卻頷首道:“好,就這個距離。”
“你看看,你看看,什麽叫青年俊傑,咱們小侯爺就是表率,大家都學著點啊,趙二公子,你也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您的兄長是怎麽左右開弓,每發必中的。”
趙軒本來很是厭惡李成章,但見他刁難趙皓瀾,終於朝他露出了一絲笑容:“好,那我這個做弟弟的,今天就領教了。”
秋望舒不爽的抱起胳膊,決定幫幫趙皓瀾。
她幾步上前,從樹上摘下一串燈籠,可剛剛走到牆邊要往上掛,就被李成章給嗬斥住了。
“你你你幹什麽,誰讓你掛燈籠的,啊?”
秋望舒趕緊拱手,壓著嗓子道:“大人,不是要射箭嗎?這裏黑燈瞎火的,看都看不見,怎麽射箭啊?您要為難小侯爺,也不能沒有章法不是?”
“你,我,我為難小侯爺?我,我,我這是看得起小侯爺,我這是尊敬小侯爺,我,我什麽時候為難小侯爺了?”
“可人又不是夜貓子,這麽黑布隆冬的,怎麽射得中?到時候射不中,隻怕又要有人故意起哄說是小侯爺箭法不佳,那豈不是有損小侯爺的威名?”
李成章聞言登時大怒:“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想損害小侯爺的威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汙蔑本官,你,你是誰家的小廝?啊?你是誰家的,誰家的。”
他氣呼呼的轉過身,神色震怒,大吼出聲,登時嚇得群臣唯唯諾諾,低下頭去不敢作聲。
秋望舒卻是咯噔一聲,沒想到李成章囂張到如此地步,敢在振勇侯府的宴席上大吼大叫。
而她先是冒充李成章的小廝,又是冒充白大人的隨從,這時候無人認領,萬一振勇侯府的小廝認出她是跟著秋墨進來的下人,到時候把罪怪到秋墨頭上,她可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到底有人認沒,沒人敢認的話,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李成章在氣頭上,隻當是這裏的大臣不敢認領自家的無禮小廝,他當即擼起袖子,對著秋望舒就扇過去一個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