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勇侯帶著趙軒走了,小院裏,隻剩下趙皓瀾和秋望舒。

趙皓瀾靜默的站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秋望舒,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她。

秋望舒渾身發緊,也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有,隻能低著頭,試探著開口:“小侯爺?”

“我的下人慣常喊我主子,或者少爺,隻有外人才會喊我爵號。”

“是,主子。”

“隨我來。”

趙皓瀾說完轉身就走,秋望舒猶豫一瞬,忍不住開始做夢。

去就去,萬一他沒發現她的身份呢?

正好逗逗她。

哪知道隨著他剛剛走進書房,趙皓瀾就停住腳步,淡淡的喊了聲:“九笙。”

“是。”

他也沒說要做什麽,九笙卻自己領悟,反手把書房門鎖了起來。

黑漆漆的書房裏,又隻剩下了趙皓瀾和秋望舒。

看這架勢,八成是把自己給認了出來,否則不會帶她到這麽私密的地方來。

嗤啦。

火石聲響起,燭光亮起。

趙皓瀾坐在案前,一邊調整燈芯,一邊淡聲開口:“說吧,什麽身份,來做什麽。”

咦?

他沒認出自己?

秋望舒愣了愣,隨即暗暗在心裏偷笑。

看來她偽裝的還是很成功的,就連趙皓瀾都沒能認出來。

她頓時得意的清了清嗓子:“嗯哼,我是振勇侯府新來的下人,叫大柱子,平時在外院幹活。”

“敢在振勇侯府自稱‘我’的下人,你是第一個。”

“小的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望小,少爺海涵。”

“你過來。”

趙皓瀾突然喚她,秋望舒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過去,在他的示意下,跪坐到了他的身旁。

反正燭光昏暗,如果趙皓瀾一開始就沒能認出她來,現在更認不出來。

但她才剛剛坐下,趙皓瀾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嚇了她一跳,想往回縮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外院的下人,手卻這麽細皮嫩肉的,真是難得。”

秋望舒尷尬一笑:“我,小的以前家裏還算殷實,做生意賠了錢,才不得不來做工,讓少爺見笑了。”

“哦?你也是商賈出身,這倒是緣分,我家中未過門的妻子,也愛與算盤打交道,不知道小兄弟可認識她?”

“額,你說的是秋小姐吧?認識,認識。”

秋望舒開始胡說八道。

“她聰明能幹,商業頭腦無敵,開了好幾家鋪子,賺了很多銀子。”

趙皓瀾微笑著看他:“聰明能幹,這是你最看重她的好處?”

秋望舒點頭:“對啊。”

說完,她又好奇的看向趙皓瀾:“那你最看重她什麽?”

問出口後,秋望舒又有些臉紅,這話倒好像是她在試探趙皓瀾似的。

萬一將來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會不會拿這事來笑話她。

不過,他幹嘛一直抓著她的手揉來揉去的?

兩個男人一直抓著手,也太古怪了吧?

還是說,趙皓瀾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古怪癖好!

“我看重她貌若天仙。”

“……”

秋望舒聞言等了半天,還指望他繼續說下去,哪成想趙皓瀾說完一個“貌若天仙”,就再也沒了下文。

她不可置信的追問:“沒了?”

趙皓瀾點頭:“沒了。”

“你就看中她的外貌?”

趙皓瀾再次點頭:“不錯。”

“這也太膚淺了吧!”

“如何才算深奧?”

秋望舒氣呼呼道:“最起碼也得關注關注她的品性啊,為人是不是善良,做事是不是光明磊落,胸懷是不是寬廣,性格是不是夠爽快、勇敢,這些難道你都不在乎?”

趙皓瀾淺淺搖頭:“不重要。”

“你!”

這個以貌取人的家夥,總算說出了他的真心話。

秋望舒氣得抽回手就想站起身,卻不想胳膊剛剛使勁,趙皓瀾反而手腕一緊,輕輕一拉,就把她拉到了他的身上,再一用力,雙臂就箍住了她的身體。

“你,少爺,你幹什麽?小的沒有龍陽之癖!”

看著秋望舒慌張的模樣,聽著她著急的呼喊,趙皓瀾再也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

隻是,想起趙軒說踹了她兩腳的話,眼眸又暗了下去,抬手輕輕的在她肩膀和腰側按了按。

“他踢你哪裏?”

“誰?趙軒?胸口。”

眼見趙皓瀾朝不該看的地方看去,秋望舒登時慌張的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哎,你別瞎看,不是,你先放開我,你想幹什麽呀,天色不早,小的要回去歇息了。”

趙皓瀾把她緊緊箍在懷中,半分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聲音輕柔:“今晚別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讓九笙送你回去。”

不回去?

留宿?

秋望舒瞪大眼睛,又開始懷疑起來。

這家夥說話的語氣怎麽這麽古怪,不會是早就認出她來了,在這裏逗著她玩吧?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趙皓瀾在她耳邊笑了一笑,聲音低沉:“傻瓜,在後院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你!”

這家夥果然是在故意逗她!

秋望舒氣悶的哼了一聲,有些不服氣:“剛才後院那麽暗,你怎麽一眼認出我的?吹牛吧?”

“傻嗎?你往臉上貼再多胡須,身形也依然還是那個身形,再加上你的聲音,隻要是平時對你稍有留意之人,就一定能一眼看出來。”

說著,他終於稍稍放鬆了些許,借著燭光,抬手把她臉頰上的一撮胡須拽了下來。

“哎呦!別拉,這得泡了熱水才能弄下來。”

“九笙,準備熱水。”

趙皓瀾立即吩咐。

秋望舒則是瞪大眼睛:“準備熱水幹什麽?我還得用這副模樣離開振勇侯府回家呢。”

“不必,明早我讓九笙送你回去,一樣神不知鬼不覺,不必喬裝打扮。”

在趙皓瀾的堅持下,九笙還是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把銅盆放下,他又一聲不吭的離開。

秋望舒看著他默默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這家夥是個悶葫蘆精吧?話這麽少。”

“他是殺手,若話多,便活不到現在。”

趙皓瀾一邊解釋,一邊用熱水沾濕汗巾,遞給了秋望舒,明擺著是非要她“卸妝”不可了。

秋望舒猶豫再三,隻能接過來蓋在臉上熱敷。

片刻之後,用熱水那麽一洗,一張清水出芙蓉的臉便出現在了趙皓瀾的麵前。

盈盈燭光下,俏麗的小人兒穿著下人才會穿的土布衣裳,戴著下人才會戴的打滿補丁的帽子。

但帽簷下,卻秀氣的飄著幾縷碎發,映襯著一張雪蓮般清純的小臉,更顯白皙嬌美。

幾日不見,他竟看的呆了。

秋望舒也知道,他是看自己的臉看的有些發呆,臉頰一紅,便要轉過身去避開他的目光,但她剛動,趙皓瀾就走上前,把她往懷中一擁,捏著她的下巴就吻住了她。

書房門外,九笙抱劍而立。

他神色冷漠的注視著頭頂的下弦月,聽著書房裏的動靜,耳根漸漸染紅,越來越紅,最後終於受不了的轉身走進一旁的黑影之中,避開了那讓人麵紅的聲音。

翌日一早,秋望舒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覺睫毛顫動,似有什麽東西在挑撥似的。

還以為是什麽蚊蟲,惹得她不高興的揮了揮手。

蚊蟲被趕走,但很快又回來,這一次,蟲子騷擾的是她的鼻尖。

“嗯。”

她嚶嚀一聲,想翻個身避開那擾人的東西,哪成想一翻身,隻聽噗通一聲,她整個人都摔到了地上。

什麽情況?

眼睛睜開,神智也慢慢恢複。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注意到房間裏的擺設,整個人才徹底清醒。

這裏是趙皓瀾的書房!

她想起來了,昨晚她被趙皓瀾抱著靠在矮榻上說話,說著說著,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秋望舒嚇的連忙轉身,卻見趙皓瀾一身朝服,正站在她的身後。

這還是秋望舒第一次見他穿朝服的樣子。

和秋墨暗色的朝服不同,他的朝服是絳紅色的,領口、袖口繡著老虎撲食孔雀的花紋,既精致,又透出一種威嚴和震懾的感覺。

穿在趙皓瀾這肩寬細腰的身材上,格外好看。

“時候不早了,我要去上早朝,你先跟九笙回去,以後我每天會讓九笙去你那裏一趟,如果你想見我,直接告訴九笙,不準再喬裝打扮胡來。”

昨晚也就是她運氣好,躲過了趙軒的製裁。

否則,他簡直不敢深想下去。

“知道了。”

秋望舒並沒有什麽誠意的敷衍回應一聲,便也怕自己真實身份被發現的,趁著眾人還在睡夢之中,坐上九笙準備的小轎,假裝是趙皓瀾,悄悄從後門離開。

而他們走後,趙皓瀾才走進院中,腳尖一點,人已經躍至房頂。

再一點,人影直接消失。

到家的時候,秋墨已經離開上早朝去了。

穎兒見秋望舒進門,頓時長鬆一口氣:“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們擔心的都一晚上沒睡!”

“對不起,我昨晚有點事情。”

秋望舒還想找個理由編排過去,哪知道話剛說到一半就被穎兒打斷。

“九大人來說過了,您要留在振勇侯府和小侯爺一起過夜。”

“小姐,您別怪奴婢多嘴,這男女授受不親,小侯爺若真心待您,怎麽會讓您做出這麽愈矩之事?若是被人發現,您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秋望舒尷尬一笑:“他既然敢這樣做,就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被發現,再說,發現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