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參知政事也是個癡情種,娶了宋氏之後,便再沒看過別的女子一眼,連一房妾室都沒有。
而宋氏自嫁給他,除頭胎生了個少爺外,之後連續七年,連生七個女兒,被京城譽為七朵金花。
老大蘭茵今年才十六歲,已經許了人家,但尚未出嫁,剩下的六個妹妹蘭寧、蘭研、蘭溪、蘭芝、蘭若、蘭雪,都還沒有婚配。
穿鵝黃色衣裙的少女便是排行老四的宋蘭溪,她今年才十三歲,性子格外跳脫,愛笑愛作怪,凡是有她的地方,總是少不了笑聲。
她聽說秋望舒今兒過來是特地給她們的大哥宋留生送衣服的,說什麽也要讓宋留生過來,親自接收。
宋留生今年十七歲,還在家中讀書,並未出去做官。
被宋蘭溪的丫鬟請了過來,看到滿屋子的姐姐妹妹,再加上王雁冰和秋望舒,當即羞了個滿麵通紅。
“四妹,你別鬧了,下午我還得去國子監見常大人,沒工夫在這裏跟你們胡鬧。”
宋蘭溪聞言立即不樂意道:“跟我們在一起,怎麽就叫胡鬧了?人家秋小姐大老遠過來親自給你送衣裳,於情於理,你不都得當麵謝一聲?天天去見常大人,最起碼的禮儀卻都沒學好,你還見什麽呀。”
宋留生臉色頓時羞得更紅:“我,我,多謝秋小姐。”
說完,他抱起衣裳就跑。
宋蘭溪急的起身去追,邊追邊喊:“哎,大哥,大哥,你跑什麽呀!”
“你別追了,回去玩你的。”
“那你回來一起嘛。”
“我有事!”
眾人看到他兄妹二人如此嬉鬧,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王雁冰吃著果子道:“許久未見,宋大哥見到外來的小姐還是這麽害羞。”
宋夫人歎氣道:“哎,從小被他這些妹妹欺負慣了,才導致他這副性子,以後等她這些妹妹都嫁出去,估計就會好了。”
“娘親,你說的什麽話,你就這麽盼著我們嫁出去呀?你要這麽說,那我就一輩子不嫁,留在府上當個老姑娘,天天嚇大哥玩。”
宋蘭溪回來聽到這話,立即開起了玩笑,又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宋夫人也被氣笑了,但笑著笑著就咳嗽起來。
宋蘭溪連忙上前扶住她:“娘親,你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秋望舒擔心道:“夫人身子哪裏不舒服?”
一談到這個話題,屋子裏的姑娘們立即都沉默了下來。
因為前不久大夫才剛剛診治過,說宋夫人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她們一直沒敢告訴宋夫人,但估計宋夫人自己心裏也有數。
為此,不但他們這些做兒女的都傷心不已,就連劉大人也是夜不能寐。
見女兒們都不願開口,宋夫人隻有自己回答了。
“我得的是什麽病,大夫都不知道,身上不住的出現瘀斑,牙齒也總是出血,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恐怕熬不了多久啦。”
“娘親!”
宋蘭溪剛才還說說笑笑,一聽到這話,立即淚流滿麵,撲進宋夫人的懷裏,怎麽也不肯起來了。
宋夫人拍著她的背安慰道:“人固有一死,沒什麽大不了的。”
“娘親,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不要!”
房間的氣氛,瞬間急轉直下。
沒人能再說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傷和無奈。
秋望舒卻打量著宋夫人的神色,隻覺她看起來明明很是健康,便走過去道:“夫人,能不能讓我看一看您的瘀斑?”
“這,也好。”
她知道秋望舒總在外麵跑,拋頭露麵,接觸的人多,見過的世麵也多,沒準她能知道這是個什麽病,便由著婆子伺候脫了襪子,掀起衣裙,露出了小腿來。
一看到她小腿上的瘀斑,宋蘭溪登時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倒在軟塌上,默默垂泣。
秋望舒則是仔細看了看她的瘀斑,又大著膽子讓她張開嘴巴看了看她的牙齦。
半晌之後,她大膽斷定道:“夫人,您這是壞血病。”
“壞血病?”
眾人一聽到這話,紛紛看向了秋望舒。
尤其是宋蘭溪,猛地就從軟塌上站起了身,激動的握住秋望舒的胳膊。
“你知道這病?你會治是不是?秋家姐姐,求求你救救母親,求求你!”
秋望舒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道:“這病十之八九是壞血病,沒什麽可怕的,可以治好。”
這種病在後世被很多人拿出來津津樂道。
隻因為這種病的發病原因太簡單,治療方法也很簡單,但在古代,卻是一種不治之症,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後人常常以“缺乏常識”來感慨這種現象。
“可以治好?怎麽治?”
聽到秋望舒的話,宋夫人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她本來連棺材墓地都選好了,誰知道,今日隻不過偶遇一位來給兒子送衣裳的小姐,病情竟然就出現了轉機。
“秋小姐,你要當真能把我的病治好,我,我什麽都願意給你!”
秋望舒微笑道:“宋夫人別著急,我既然說了你們是朋友,那自然會盡力,這病的主因是缺乏維生素C,隻要慢慢把維生素補充上去,病情自然而然就會痊愈。”
眾人聽得一陣愕然:“維,維什麽?”
“什麽C?”
“我怎麽聽不懂?”
見她們迷迷糊糊的,秋望舒在敷衍過去和費力解說之間猶豫了一秒鍾,便選擇了後者。
既要交朋友,就得拿出誠意。
她當即命人拿來紙墨,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介紹了起來。
“我們每天吃飯,喝水,除了填飽肚子,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給我們身體提供營養,這你們都知道吧?”
眾姐妹連忙點頭,這點常識她們還是懂的。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所謂的營養都包括些什麽東西?為何我們吃飯就有營養,吃草就沒有?”
“這……”
眾人麵麵相覷,還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王雁冰是個急性子,不由推了秋望舒一把:“你快說吧,別吊胃口了,我們要是知道,也不用你講了。”
宋蘭溪也跟著道:“就是,快說,快說!”
秋望舒被逗得一笑,這才繼續道:“這些營養包括很多東西,我要講,一時也講不完,今天就給你們特別講講維生素這個東西。”
但光是講維生素,秋望舒也講了整整一個上午。
直到中午吃飯時間,有婆子想進來問問要不要用飯,卻被房裏的婆子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然後立即又轉過頭去,繼續聽秋望舒“講課。”
“維生素六號的功能就是這些啦,要是身體缺乏維生素六號,就容易產生血栓,你們要是平時覺得頭疼啊,手指劃了個口子,血老是止不住啊,就是缺維生素六號了,就得多吃豬肝、雞蛋補一補。”
如果說字母,這些人隻怕更聽不懂,因此,秋望舒聰明的把ABCDEK,換成了一號二號三號等數字。
但即便如此,眾人仍然聽了二號,忘記一號。
等她全部講完,記性好如王雁冰,記住了一些關鍵性的內容,比如說維生素五號能夠美容,其他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這樣吧,下次我在雜誌上專門做一期講維生素的專欄,到時候讓人送一本過來,你們直接看雜誌就行了。”
王雁冰當即欣喜的拍起了手:“那可太好了!”
宋蘭溪卻是滿臉懷疑:“娘親吃了那麽多藥,看了那麽多大夫都不好,真的隻要吃些水果蔬菜就能好嗎?”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敢胡說?不過,也不是什麽水果蔬菜都有用,我剛才說了,一定要吃富含維生素三號的水果蔬菜,比如說雞眼草、酸棗、刺梨,尤其是刺梨,每天吃上兩個,不消半個月的時間,這病就會好轉。”
聽到這話,宋夫人和女兒們頓時都喜笑顏開。
秋望舒畢竟是京中貴女,又是振勇侯府的未過門媳婦,不可能在這麽大的事情上信口開河,多半是真的。
這病,真的有希望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按理說王雁冰和秋望舒應該告辭的,但宋夫人和宋家眾姐妹們說什麽也要拉著她們一起吃。
不過不管在屋子裏玩鬧的時候怎麽說怎麽笑,到了吃飯的時候,大戶人家的規矩就顯出來了。
又是淨手、又是漱口,又是婆子丫鬟布菜的,再加上食不言的規矩,一頓飯吃的頗沒有滋味。
相較而言,秋望舒更願意舒舒服服自自在在的隨便找個路邊攤吃一碗麵。
吃完午飯,秋望舒總算能夠起身告辭。
她和王雁冰一起來到府門外,王雁冰抓著她的手,說什麽也不放開,一定要帶她回府上去玩。
秋望舒無奈好笑:“我也想玩,可我還有好多鋪子要顧呢,要不,你跟我去我的鋪子玩?”
“那可不行,你的鋪子裏人來人往的,我怎好現身?”
王雁冰性子雖然也很活潑,但畢竟是千金小姐,最多也就在姐姐妹妹之間活潑,真到了人前,還是很守規矩的。
她實在舍不得就這麽和秋望舒分開,便想了想道:“對了,三天後我要去白雲寺上香祈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到時候雁蕊也會去的,咱們三個好好長時間沒在一起說過話了。”
“三天後?沒問題!”
秋望舒一口答應下來,正好她久聞白雲寺大名,卻還沒有去過,趁這個機會,去觀摩觀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