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吃完晚飯,秋望舒問了問青梅,青梅滿口答應,她還真會做衣裳!

“以前奴婢在侯府,跟在大奶奶身邊,學了不少東西。大奶奶待奴婢很好,還教奴婢識字,這女工自然也不在話下。”

這話說的時候,倒是勾起了秋望舒早就想問的事情。

“她待你那麽好,那你為何被趕出府了?”

聞言,青梅的臉色卻是一僵,眼眶微微泛紅,嘴唇囁嚅,過得半晌,卻是輕輕搖頭。

“過去的事,提它作甚,沒的髒了小姐的耳朵。奴婢還是去拿來布匹,小姐挑一挑,咱們趕緊給老爺裁衣裳吧。”

說著她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秋望舒疑惑的望著她的背影,幾乎可以肯定,青梅的身上一定有著許多痛苦和難言之隱。

隻是不知道,這件事跟趙皓瀾有沒有關係。

趙皓瀾是大夫人的兒子,那按理來說,趙皓瀾和青梅應該很熟悉才對。

為何趙皓瀾對青梅來到自己身邊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不認識似的?

她滿肚子疑惑,無奈青梅不說。

沒辦法,她也隻能把疑惑放進肚子。

翌日一早,秋墨早早起床,讓青寒燒了熱水,沐浴一番,便忙不迭的問:“新衣可做好了?”

青寒抿嘴笑道:“做好了,奴婢三個和小姐四個人一起做,才做到子時就做好了。”

“那就好,快去拿來我穿穿試試,若有不合身之處,趕緊修改,還來得及。”

“拿來了,爹爹,你可真著急。”

秋望舒伺候著秋墨穿上新衣,讓幾個人都滿意的是,這新衣裳做的非常的合身。

樣式也是非常正統的樣式,顏色、花紋跟他的身份、場合非常匹配,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很好、很好!”

秋墨喜滋滋的,也很高興。

他怕就怕秋望舒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丫頭,又給他改良樣式,光追求新穎好看,卻顯得一點都不莊重。

難得秋望舒很乖,沒有亂來。

看著秋墨開心的在銅鏡前轉來轉去的樣子,秋望舒也不禁彎起了嘴角。

“爹爹,晚上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你……如果他們為難你,或者說什麽話刺激你,嘲諷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回來告訴我,我幫你算賬!”

“傻姑娘,爹爹哪有那麽笨,會被他們欺負?若他們不尊重我,這說明他們也沒把你當回事。這樁婚事,便不要也罷。”

經過上回私鹽的事情,經過這段時間看到女兒的改變,秋墨的想法也變了不少。

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仕途,而是女兒的幸福。

如果未來夫家對女兒不好,別說是振勇侯府了,便是要望舒去做皇後,他也不願意。

秋望舒溫柔一笑,拍了拍秋墨的肩膀。

“那女兒就祝爹爹吃好喝好玩好,開開心心的過去,開開心心的回來。”

送秋墨出門之後,秋望舒便在京城裏頭尋了個茶館坐下了。

她要找秀才,要找詩人,茶館最為合適。

“小姐,這、這茶館裏頭坐的都是公子,咱們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青寒攏了攏幕圍前的薄紗,緊張的搓起了手指頭。

一旁的青梅也有些不自在,征詢意見似的看向了秋望舒。

“要不咱們上樓要個雅間。”

“不用。”

秋望舒安撫的一笑。

“他們坐得,為何我們坐不得?隻要我們不難受,難受的就是他們。我們就坐在這,哪裏都不去。”

誠然,茶館裏頭坐的都是男人,別說未嫁的姑娘了,便連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都沒有。

而且那些男人還全都對著她們指指點點,嘴角邊含著壞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環境對她們來說,很不友好。

但秋望舒不在乎。

隻要不影響到別人,她的內心就渴望和這種不公平的現象做鬥爭。

“幾位姑娘,喝茶嗎?”

就連店裏的夥計也是觀望了一會兒,確定這幾個姑娘坐在這不打算走了,才過來搭訕。

秋望舒大大方方的問:“你們這裏都有什麽茶?”

“嗬嗬,姑娘這話問的有趣,沁聲茶樓是咱們京城最大的茶樓,這裏的茶葉,隻有姑娘你沒喝過的,可沒有咱們沒有的!”

夥計不吹牛,不看不起她,秋望舒還會給他幾分麵子。

但見他踩著自己吹牛,秋望舒不禁一笑:“既如此,那你就給我上個小青柑吧。”

“額?小、小青柑是什麽茶?”

夥計懵懂的眨了眨眼。

“姑娘,你故意唬我呢吧?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說過有這種茶呢!”

秋望舒目的達到,也就不再為難他:“小青柑是南方的一種水果,跟橘子很相似,在上麵挖一個小口,把內裏挖出來,再把普洱茶放進去晾幹,喝的時候,便把整顆小青柑放進去。”

說著,她拿起桌上的茶碗晃了一晃。

“這茶葉裏麵便會飄著淡淡的青柑香氣,再配上茶葉的苦澀味道,後味無限,回味無窮啊。”

聽到她的描述,夥計本來不信的,也不禁陷入了想象之中。

他雖然不知道小青柑是什麽,但橘子他知道啊。

陳皮和普洱茶互相搭配的飲法也是有的。

“這小青柑咱們這確實是沒有,要不姑娘您看看,點個別的?”

被問倒了,夥計果然謙虛了很多。

他嗬嗬笑著,看向秋望舒的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般輕視。

本來他還覺得姑娘家的不懂茶葉,現在他可不敢這麽想了。

這姑娘不但懂,還見多識廣呢。

對方客氣了起來,秋望舒語氣也跟著溫和:“就來壺綠茶吧。”

別的青梅和青寒可能喝不慣。

等夥計離開去沏茶,坐在她們旁邊一桌的客人忽然笑嗬嗬的搭起了訕。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小青柑的喝法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秋望舒轉頭一看,便見一邋裏邋遢的中年漢子正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她笑。

他大概有日子沒有剃須,絡腮胡都長到鎖骨處了。

這幅尊容,凡是有點地位有點身份的都會敬而遠之,秋望舒卻不以為意。

她微笑道:“小女子青州人士,小青柑的飲法也是從書卷中看來的。”

“青州人?”那漢子若有所思的一笑,隨即道,“聽說京城有位刺史大人的千金便是從青州來的,她還創辦了傳說中的報紙。”

“不才,正是小女子。”

“是你?”

那漢子本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聞言立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了秋望舒。

“真的是你?”

秋望舒笑了笑:“怎麽,我不像嗎?”

“確實不像。”

傳說中的秋望舒幹練、強勢,素麵朝天,但麵前的女子,麵容溫柔似水,雙眸清澈,發髻墮墮落在耳邊,慵懶又明媚。

比起報紙辦的風生水起的老板,她更像個充滿書香氣息的家族走出來的千金小姐。

“那你眼光可不怎麽樣,我的確是秋望舒,如假包換。”

她連續說了兩次,漢子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這女子總不能連續說謊兩次,還冒充那麽有名的人物。

“你若真是秋小姐,那你為何來茶館?”

秋望舒笑道:“實不相瞞,我的報紙打算開辟新的板塊,所以正在尋覓一些考過科舉的秀才,以及寫過詩文的才子。希望能把他們的作品刊登在我的報紙上。”

“秀才?”

那漢子端著茶碗,像喝醉了似的搖頭晃腦。

“那你是來對了,你想找的秀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此話一出,秋望舒還沒說什麽,卻引得茶館裏其他的客人哄堂大笑。

就連櫃台裏的掌櫃的跟夥計也都笑的滿臉嘲諷。

秋望舒眉頭微皺,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王長秋,你都多少年沒拿過筆了,還以為自己是當年的王秀才呐!你還識字嗎?”

“人家找的是才子,聽明白沒?就你?隨便寫兩個字都能給人家把報紙搞臭了!你還是積點德吧!”

“就是,哈哈哈,你臉皮得多厚才能說出來這話。”

很快,這些人光是嘲笑還不夠,完全不給這漢子臉麵,直接語出嘲諷。

不過從他們的話裏,秋望舒倒是聽出來了一些東西。

這漢子以前是秀才,但不知什麽緣故,竟然多年未拿過筆。

而且,好像還是個挺厲害的秀才,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說“當年的王秀才”。

這倒是引起了秋望舒的興趣。

因為她隱約覺得這漢子既有才華,又有故事,正符合她要尋找的對象。

“你真的想跟我合作?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到闊海書齋來找我。”

“姑娘,你的茶。”

夥計呈上茶來,秋望舒卻沒有喝,付了銀錢,便帶著青梅清寒離開,回了書齋。

她來茶館是物色人才的,但不是坐在這裏守株待兔,而是想辦法把這個廣告宣傳出去。

剛才這位王秀才恰好給了她這個機會。

目的達成,她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接受這些男客人目光的洗禮。

回到書齋後不久,王秀才果然來了。

他不修邊幅的樣子,招來了書齋不少人異樣的目光。

王秀才滿不在乎,被青梅帶進秋望舒的房間,便大喇喇的坐到了她的對麵。

“怎麽個合作法兒,你說吧。”

秋望舒露出客氣的微笑:“合作的具體細節,要等到我確定你值得合作,才會告訴你。”

說著,她把紙筆推了過去。

“你現在剛剛進入麵試階段,寫個字來瞧瞧吧。”

剛才茶館裏的人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筆,萬一他真的已經不識字了,那空有過去的名號也無濟於事。

王秀才看了麵前的紙筆,嘴角一歪,笑容不羈又囂張。

“看在小青柑的份兒上,我給你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