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趙皓瀾神色一鬆,幹脆和盤托出。

反正秋望舒遲早要知道。

而且李成章入京,恐怕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秋望舒,他必須讓她做好準備。

“我一直派人盯著李成章,但幾日前,我的人突然跟我斷了聯絡。前天晚上,我忽然收到消息,說李成章已經到了京城外。”

“他入京,王大人便隻有一死,我不能讓王大人出事,便親自去攔截。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聽到這裏,秋望舒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前天晚上不止青梅受傷,趙皓瀾也受了傷,而且,這兩人的傷還都是拜李成章所賜!

眼見秋望舒眼眶泛紅,趙皓瀾不由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你不必自責,我受傷一事與你無關。”

“怎麽會無關,李成章和李怡兒成日裏針對我,你若不是為了我,何必派人去盯著李成章。你不盯著他,便也不會受傷了。”

說到此處,秋望舒睫毛輕顫,已有淚珠滾落下來。

但很快她又不解的抬頭:“既然你受了傷,為何第二天還去酒樓喝酒?你不知道受傷的時候最不能飲酒嗎?”

“我當然知道,隻是,傷我的人也知道。他知道我不能飲酒,我便隻能飲酒給他看。”

秋望舒咬住嘴唇悶悶道:“你可不要告訴我,你調戲那個暗娼,也是為了做給那些人看。”

聞言趙皓瀾卻是無奈一笑:“你好生冤枉我。我幾時調戲過暗娼?酒樓裏的那個姑娘是我的手下,她故意靠近我,是為了給我傳遞消息。斟酒布菜,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手下?”

傳消息?

秋望舒不可置信的瞪向趙皓瀾,卻見他眼中盡是笑意,不禁釋然,又有些生氣的皺起了眉頭。

“既然你知道我是誤會了,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竟讓她氣了這麽多天。

還差點解除婚約。

更過分的是,還害她跟爹爹吵了一架!

趙皓瀾咳嗽一聲,捉住她的手腕想拉她坐到自己旁邊的榻上。

秋望舒不肯,用力掙紮。

趙皓瀾受了傷,力氣自然抵不過活蹦亂跳的秋望舒,隻能使苦肉計,佯裝咳嗽。

秋望舒果然上套,怕扯到他傷口,不敢亂動,就那麽乖乖的坐到他的身旁,又傻傻的看著他枕到她的大腿上,卻不敢反抗。

而趙皓瀾直到舒舒服服的躺好了,才愜意的開口。

“既要做戲,自然要做全套。那人砍傷我的時候看到了我的腰牌。他知道我的身份,一定會派人盯我。我便去酒樓演一出戲給他看。”

說到此處,又朝秋望舒戲謔的一笑。

“誰知我的小娘子竟扮作男裝也來了酒樓,還為了此事醋性大發,我當然要物盡其用。”

他剛說完,秋望舒已經狠狠地擰住了他的臉頰:“物盡其用?你還真是聰明啊!那我好不好用啊?”

趙皓瀾臉頰被扯,卻樂在其中,含糊道:“好用。布在我附近的眼線很快便撤去大半,這說明他們也信了這出戲碼。”

“是嗎?但我告訴你,我可沒有為你吃醋!我跟你說過,我隻是……”

她本想說幾句絕情的話氣氣他,但想到他已經受了這麽重的傷,又有些不忍心,便把話咽了回去。

“你這傷不看大夫成嗎?我看你傷得很重。”

趙皓瀾無奈歎道:“不成也得成。若是被陛下知道是我去攔得李成章,這件事就難辦了。”

秋望舒想起秋墨跟她說的那些話,不禁好奇道:“那個要蹲大牢的王大人,不會是你的人吧?”

趙皓瀾緩緩點頭:“他曾是我母親的車夫,因為能幹,被調去父親跟前做事。後來經父親舉薦,一路官運亨通,做到了刑部比部司主事。”

振勇侯府的一個車夫都能到刑部當大官,這勢力夠大的啊。

也難怪皇帝忌諱他們了。

“這次事發突然,他被人檢舉貪贓枉法,陛下一直壓著不辦,卻暗中從青州調來了李成章。我知道李怡兒暗中和刑部侍郎府有聯係,猜想,李成章進京就是為了頂替王大人。所以,他到之日,便是王大人的死期。”

原來如此。

所以趙皓瀾不惜以身犯險,親自到京郊去攔截李成章。

卻不想被陛下派去的人砍傷。

而後,李成章疾速入京,又在半道上遇到被追殺的青梅和青寒兩姐妹,怕出意外,也怕節外生枝,便將她兩人接近京城。

而她自己呢?

卻渾然不知,既救不了被裝昏的青梅,還要跑去酒樓給趙皓瀾添亂。

簡直就像個愣頭青。

“在想什麽?”

眼見小姑娘自責的把嘴唇都咬紅了,趙皓瀾不禁心疼,抬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頭壓下來,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偷吻了一記。

“你幹什麽!”

秋望舒總算回過了神來,臉頰也悄悄爬上一抹紅暈。

“傷的這麽重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怎麽才能避開所有人的注意力,幫他找一個大夫看看傷口。

這麽重的傷,不可能隻靠九笙的那一粒藥丸搞定。

“舒兒,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幫你找大夫的事。”說完,秋望舒又白他一眼,“別叫的這麽肉麻。”

趙皓瀾笑了笑,伸出手:“扶我起來。”

對傷員,那必須是有求必應。

秋望舒趕緊握住他的手,把他從榻上扶著坐了起來。

“呼。”

很明顯,趙皓瀾因為秋望舒那一砸,傷勢變得更重了。

之前還能假裝沒事的側躺在榻上,現在卻連坐著,都有些氣喘籲籲。

他靠在秋望舒的身上,輕聲道:“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隻要熬過這幾天,我找個機會去大公主那,可以看她的女醫。”

“那要熬幾天?”

“不知道,至少要等陛下把布在我身邊的眼線都撤走。”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萬一陛下一直懷疑他,難道還一直不能看大夫了?

秋望舒心急如焚,眼見他傷勢不輕,心中又內疚,又心疼,不管他怎麽挽留,想和她再單獨相處一會兒,她都不願,極力要求九笙把他帶回振勇侯府休息。

等到九笙和他都離開之後,秋望舒心事重重的離開王浩丘的院子,走進回廊,忽然瞥見池塘邊放了一個破缸,缸裏麵養著幾條魚。

她眼睛一亮,牙關一咬,竟直接朝那破缸撲了過去。

“秋家妹妹!”

王雁冰陪在身後,萬沒想到她會忽然摔倒,還是摔在那破缸上,嚇的魂兒都快飛了。

連忙和婆子衝上前去,將她扶起來一看,隻見她身上倒還好,可胳膊上卻滿是鮮血。

“你、你怎麽會……快來人,叫大夫來!”

秋望舒很快被扶進了王雁冰的閨房,請來大夫為她診治。

禮部侍郎府上能請的大夫自然都是好大夫,既有精通醫術的女醫,又有緊隨其後的神醫。

包紮好傷口,又開了藥方之後,王雁冰實在是想不通:“你好端端的,怎麽就從回廊裏飛出去了呢?”

秋望舒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能顧左右而言他:“別擔心,此事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當心。”

又休息了片刻,她便執意要走。

王雁冰無法,隻得派人護送她回刺史府。

青寒、青梅和穎兒得知秋望舒受傷,也都是大驚失色。

但秋望舒卻立即拿出藥方道:“穎兒,你馬上去抓藥,記住,多抓幾副回來。還有,你去方郎中的藥鋪裏,跟他再要點給我止血敷傷口的藥來,記得多要些。”

穎兒不知道她想做什麽,隻是以為她想治療自己的傷口,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等到她抓了藥回來,又煎好藥後,秋望舒就舉著受傷的胳膊下床,走進廚房,指揮著穎兒做了不少菜和湯。

然後,她小心的把藥裝進竹罐裏,連同那些菜和湯放進同一個飯桶。

“你把這個送去振勇侯府,交給九笙,讓九笙給趙皓瀾。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九笙,若是遇到旁人向你要,誰都不準給!還有,別告訴他我受傷的事。”

“是,奴婢記住了。”

穎兒根本不知道秋望舒想做什麽,還以為她是因為和趙皓瀾鬧了別扭,想用給他調羹湯的方式示好,心中高興,巴巴的趕去了振勇侯府。

九笙雖還因為秋望舒害得趙皓瀾傷勢更重而生氣,卻不敢不傳達她的話。

從穎兒手中接過那食桶,便拿進了書房。

趙皓瀾躺在榻上,已是有些發熱,聽到動靜,低聲詢問:“誰來找?”

“是秋小姐身邊的丫鬟穎兒。”

“她來做什麽?”

九笙提著食桶過去,打開來看了一眼道:“似是秋小姐給主子做了些吃的。”

“哦?她下廚了?”

趙皓瀾咳嗽一聲,扶著榻坐起身,朝那食桶裏一看,滿桶飄香,一看就是常做飯的人才能做出來的美食,那就必然不是秋望舒親手所做。

不過,這些菜色看起來又是色香味俱全,僅靠丫鬟,可沒有這麽高級的審美和擺盤。

“這是什麽?”

注意到食桶裏有個竹罐,趙皓瀾還以為是一罐湯,哪知道打開來,裏麵竟是一罐子苦澀的藥。

九笙頓時疑道:“這是哪來的藥?主子,你先不要喝。”

他翻了翻食桶,很快就翻到了一封信,剛要打開,就聽到一旁傳來咳嗽聲,他急忙停止動作,遞給趙皓瀾。

看完信件,趙皓瀾不禁眯起眼睛。

“書齋裏有人受傷?有這麽巧?”

趙皓瀾卻沒這麽好糊弄,他想了想,朝九笙道:“你去書齋查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受傷。”

那小呆瓜,不會為了他傷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