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鋼琴聲從別墅二樓的平台上傳出, 家喻戶曉的婚禮進行曲結束後,是另一首輕快的曲子。

“錯了!彈得太快了。”

啪的一聲,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拍在鋼琴上。

秋庭憐子根本沒隱藏自己的嫌棄之情, “你, 越彈越快!婚禮場地隻租給你們半小時嗎?這麽著急離開?”

鬆田縮縮脖子,難得被吼了卻沒反吵回去。

幸災樂禍的白山控製著嘴角, 誰料下一秒, 秋庭憐子就瞪向他。

“你笑什麽!你沒錯嗎?能不能有點自己的原則,他一快你就跟著快!你們一起搶!”

......

28歲, 伊達終於要見家長了。

盡管這次見麵隻是訂婚, 但距離結婚的日子肯定也不會太遠。

他們約好要在好友的婚禮上表演才藝, 所以工作之餘, 就在練習之前商量過的鋼琴。

自從那次壽喜燒約好後, 鬆田就一直在抽時間和白山學鋼琴。

成年人從頭開始學鋼琴比較難,但幸好鬆田手指靈活,腦子也好使。

雖然警察工作很忙,一個月加在一起可能都抽不出一天時間練習, 但勉勉強強兩首曲子也是可以的。

萩原和伊達聽後都覺得不錯, 但白山和娜塔莉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自己說不上來,白山就拜托當時教他鋼琴的老師來聽聽看,但老師已經出國定居, 便給他介紹了名叫秋庭憐子的天才女歌唱家。

對方擁有絕對音感,專業能力也極強。

白山還想未來請對方在婚禮現場唱歌來著,至於對方到時候有沒有檔期,他相信鈔能力會搞定的。

唯一沒想到的是, 秋庭憐子會這麽凶且毒舌。

“嘛嘛~秋庭小姐休息一下吧, 下樓喝點茶, 吃點點心。”萩原跑上二樓幫他們解圍,卻沒想到自己馬上也要完蛋。

“還有你,上周讓你糾正的錯誤糾正沒有,過來唱一遍。”

萩原垮下肩膀,“......是,老師。”

對秋庭憐子而言,收了錢就要好好做事,這三個人的態度也都不錯,總體來說是個比較輕鬆的工作。

對白山他們而言,學習時刻苦認真和休息時叫苦連天並不衝突,老師是個好老師,要是能溫柔點就更好了。

——

“伊達,已經請好假了嗎?”

“啊,已經批下來了。”伊達晃了晃手裏的請假條,又補上一句,“別總是把腿翹在扶手上,能不能坐好。”

白山撇撇嘴,把腿從扶手上拿下來,才又興衝衝的問道:“訂婚戒指準備了嗎?叔叔阿姨已經都知道了嗎?”

“還沒告訴他們呢。”伊達壓著他的腦袋讓他冷靜點。

“今晚不是要去埋伏詐騙犯嘛,順利的話,明天我會帶娜塔莉先去見家人,再去北海道。”

“那個詐騙犯啊~”

詐騙犯的案子是由一個上吊自殺的酒吧陪酒女彥上京華小姐引出的。

她發現自己的男友竟然是結婚詐騙犯,自暴自棄選擇自殺。

之後在調查詐騙犯時,發現對方由於在地下賭場起了爭執,不慎刺死了人。

案子就被轉交給了搜查一課。

一個小案子,白山沒有在意,警方已經掌握了對方的行蹤,今晚肯定能順利逮到他。

“不過你今晚不睡覺可以嗎?”他點了點自己的眼下,半開玩笑,“小心黑眼圈太重,把娜塔莉的爸媽嚇到。”

“哈哈哈,不會的,我上午補個覺就沒問題。”

“記得把胡子刮一刮,也不知道娜塔莉是怎麽受得了你的。”

“行了

行了,我在你眼裏沒有優點是吧。”伊達笑罵一聲,揉揉白山的腦袋,心裏清楚這小子就是太興奮了。

比他這個馬上要去見家長的人都要興奮。

“嘿嘿嘿,因為伊達終於要訂婚了。”白山抬手摸摸眼角不存在的淚,“有種兒子終於長大的感覺。”

“去你的吧。”伊達不跟他廢話了,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

作為警察,隻要有案子,日夜顛倒幾乎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埋伏了一夜,警方終於在公寓門口逮到結婚詐騙犯。

“終於結束了,”白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攬著高木的肩膀問他早晨想吃什麽。

高木看向伊達,“伊達大哥,你早晨要和我們一起吃嗎?”

“不了,等會到停車場,我先把你們送回警局,之後就回去補個覺。”

“伊達有女朋友的愛心早餐~”白山笑笑,等紅綠燈的時候給萩原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斑馬線對麵的綠燈也亮了。

“嗯,伊達說要早點回去補覺,你們先吃吧,等我們...”

一本本子掉在地上,注意力都集中在對話上的白山下意識停下腳步。

在伊達彎腰撿本子的時候,他補上後半句話,“等我們回警視廳的時——”

和好友聊天時隨意看向周圍的眼睛注意到一輛極速靠近且毫無減速跡象的轎車。

身體先於大腦迅速反應,白山用力一把推開俯身撿筆記的伊達。

在伊達毫無防備被推開的同時,快速行駛的車輛車身堪堪擦過他的身體,撞上來不及躲閃的白山。

砰的一聲巨響後是刺耳的刹車聲,人的身體在鋼鐵打造的車輛麵前,脆弱的像是一摔便碎的瓷器。

伊達在柏油馬路上結結實實摔了一下,卻渾然不覺身上的疼痛。

他驚愕抬起頭,晃動的視線越過轎車,凝固在車前幾米處,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好友。

下一秒,他幾乎手腳並用,狼狽爬起身,踉蹌跑向一分鍾前還在和他討論早餐的好友。

滿地都是血,令人窒息作嘔的血腥味濃得像是要把人的呼吸道和肺全部占滿一般。

還在通話的手機掉在不遠處。

隻有徹底死亡後是直接讀檔的,此時重重摔在地上的白山還有意識,因此也能清晰感受到生命正在迅速流逝的滋味。

渾身都在疼,視線之中像是蒙了一層猩紅的濾鏡。

耳中錚鳴聲極響,蓋住周圍一切混亂嘈雜的環境音。

他聽不到手機裏的聲音,但能想到電話對麵的兩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驚愕、恐懼、絕望……當意識到他這邊出了事時,研二絕對會危險駕駛的……

眼前光影變換,似乎有人正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伊達……”白山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聲音微弱到連自己都可能聽不清。

“清輝!清輝你堅持住啊,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伊達聲音顫抖,雙手在努力蹭著好友臉上擦也擦不盡的血跡時,早已沾滿了粘稠的紅血。

注意到白山嘴唇開合,他立刻便用手臂撐著身體,將耳朵湊近好友唇邊。

聲音極為微弱,斷斷續續的重複著最後一句話。

“研二…開車……慢一點……”

伊達終於維持不住強撐出來的鎮定冷靜。

被同事評價為怎麽殺都殺不死的硬漢弓下脊背,額頭抵上好友的額頭,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好友臉頰和地麵血泊中。

壓抑破碎的哭聲仿佛野獸的悲鳴,痛苦又絕望。

......

雖然昨晚埋伏了一夜,但白山還是按照之前的習慣在早晨存了個檔,死掉後

直接回到今天早晨。

犯人還沒抓到,白山看了眼手表,確認這時候離開不會幹擾到抓犯人後,和目暮報備一聲便離開趕去停車場。

不知道司機是蓄謀撞車還是疲勞駕駛的意外,想在路上攔截對方就要靠另一輛車了。

白山拍拍馬自達的車頭,想著家裏兩個修車達人肯定能修好後,便果斷坐上駕駛座。

——

罪犯被抓,伊達和高木邊朝停車場走邊聊著天。

高木疑惑問道:“伊達大哥,白山前輩呢?”

在搜查一課的這幾年,高木也算真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幼馴染的黏糊。

目暮警部說的不錯。

白山、伊達還有處理班的爆處雙星,基本上隻要找到一個,周圍十米範圍內就肯定能找到第二個。

上學是這樣,工作時有收斂但不多。

尤其是白山前輩,另三位簡直恨不得把他拴在褲腰帶上走哪帶到哪。

現在白山前輩沒和他們走在一起,伊達大哥居然還表現得這麽淡定,不會生病了吧?

伊達歎了口氣,露出家長般的擔心模樣,“他說先去停車場開車過來接我們。”

“這樣啊。”

兩人停在路口,在綠燈亮起的功夫,話題也討論到伊達辦案時隨身攜帶的本子上。

伊達想把本子拿出來給高木解釋,卻一時手滑掉在地上。

就在他彎腰去撿的時候,喇叭聲急促響起。

刺耳的聲音驚醒疲勞駕駛的司機。

司機抬起頭,愕然看到前方的紅燈和站在斑馬線上的人,想要踩刹車,但迷迷糊糊中卻又猛踩油門。

白山本來是想看看喇叭聲能不能讓車停下,結果對方不減速反而更加速,便當機立斷,迅速轉動方向盤撞上對方車輛。

劇烈刺耳的撞擊聲和刹車聲幾乎同時響起。

兩輛車拖拽著長長的刹車線停在十字路口中央,也幸好現在是大清早,路上的車本就不多,才沒在闖紅燈的情況下造成更大的傷亡。

伊達早已在喇叭聲響起時就反應過來,撿起本子迅速離開。

這時候,他已經猜到了大概。

估計是清輝嫌他們走得慢,過來接他們時察覺到那輛車不對勁,才摁響喇叭提醒他們的。

如果直接撞上的話......

伊達捏緊本子裏的鑽戒,一邊給交通部打電話一邊跑到馬自達旁邊。

“清輝?沒事吧!”

“伊達大哥!白山前輩!”高木此時也從馬路對麵跑了過來,滿臉焦急,“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坐在車內的白山擺擺手,“高木,你去看看那個司機是怎麽回事,這簡直就是蓄意謀殺!”

“是!”高木迅速去辦。

“先出來。”伊達看了眼馬自達被撞凹進去的車頭,在白山出來後上下打量起來,“沒事吧,有沒有哪疼?哪受傷了?”

“沒有沒有,完全沒事,就是嚇得有點心慌。”白山拍拍胸口,一副邀功的模樣,“我就覺得那輛車在紅燈前也不減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