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 這裏有個額頭受傷的小孩子,我們現在正在去醫療室的路上。”
“他好像和家人走散了,受到了驚嚇。”
經過摩天輪附近時, 白山和幾個急匆匆的樂園巡邏員擦身而過, 對方懷裏,似乎還抱著個很小的孩子。
他沒有看清那孩子的長相, 卻把這點小插曲記在心裏。
這種情況下的受傷小孩, 很可能和喪屍病毒有關,再讀檔的話,他可以去醫療室看看。
說不定......琴酒這次來樂園, 就是為了散播喪屍病毒的。
瘋狂科學家、瘋狂公司, 就是要在研究出這種病毒之後, 擴散到全世界。
馬自達開出停車場, 加速跟上定位器中顯示的位置。
白山接起電話, 不等對麵開口,就嚴肅說道:“伊達,你先聽我說,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
伊達:......
雖然好友一直腦回路比較清奇, 但伊達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甚至能無縫接上對方的話了。
但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世界末日論還是讓他強韌的神經產生了極大的震動。
他本來想說什麽來著?
伊達揉揉太陽穴, 打斷白山警官安排要搶劫超市的非法言論, “清輝...你等等, 清輝你先聽我說。”
“伊達, 能認識你我很高興,我......”
“別給我現在說遺言!”伊達加重語氣, “你現在在哪?”
“我現在......”
“不管你在哪!把車給我停下!”這句話, 幾乎是被伊達吼出來的。
白山震得耳朵都有點疼, 本想問問伊達怎麽知道他在開車的,繼而想起鬆田安在他手機上的定位。
他頓時問道:“陣平和研二也在你旁邊嗎?”
“都在,陣平氣得夠嗆,研二在開車......也很生氣。”伊達稍微緩和一點語氣。
“......我知道了,你讓研二慢點開,我已經靠邊停車了。”白山在路邊停下車,看著手機裏閃爍幾下便熄滅的紅點。
現在就算想追,他也追不了了。
琴酒已經發現他特意貼在車底盤上的定位。
所以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啊!他明明為了隱蔽,不懼地麵髒亂爬進車底盤貼的。
氣死人了!
白山摁了下喇叭泄憤,又給新一打了個電話,還是沒接。
車窗外響起沉悶的雷聲,白山開窗探出腦袋,聞到潮濕土腥氣的同時,一滴雨點也砸在他鼻尖上。
下雨了。
用作透氣的車窗向內滲進一些冰涼的雨水,將西裝半邊肩膀打濕成深色。
白山靠在椅背上,盯著車窗外不斷擺動的雨刷器。
他本來是想利用跟蹤器追上琴酒的保時捷,狠狠撞上去泄憤再直接讀檔回到今早晨,早點到樂園來阻止新一和琴酒的見麵。
但現在追不上琴酒也泄不了憤......
最關鍵的是,琴酒肯定會調查定位器是誰安的,哪怕他安的時候特意觀察了停車場內部的監控,確保自己不會被拍到。
但他的車和車牌號很明顯,隻要調一下沿路監控或者樂園內部的監控,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最後一次求助次數......不行!
先苟苟,存個檔,要是琴酒真的因為定位器過來暗殺他,他到時候死了再回檔補上就是。
“啊~好難!”
菜狗玩家雙手捂臉,發出無能哀嚎,因而也沒注意到一輛停在車後的馬自達。
伊達三人下車,顧不上拿傘也沒有帶傘,淋著雨跑到車門前。
因為加班
放任好友一個人去毛利前輩那已經很讓他們擔心了。
本以為回家後能看見好友安安穩穩、安安全全的待在家裏,結果呢,家裏連燈都沒打開!
現在這個時間,樂園都快閉園了,好友總不能還跟著那兩個孩子在哪玩吧!
打電話給新一,新一也不接;打電話給目暮警部,對方說白山隻和他聊了幾句就離開了,還提到一個銀長發的男人;打電話給小蘭,又得知什麽“白山哥約了朋友”!
又是那個琴酒!說好已經和那個危險的人決裂,為什麽現在又開始聯係上了!
鬆田克製著怒火,錘了兩下車窗。
咚咚兩下,捂著臉沉浸在悲傷中的白山被嚇了一跳,身體肉眼可見的抖了一下。
當看清窗外是誰後,他的心情頓時明媚起來,降下車窗,湊過去燦爛笑道:“陣平,你們——呃!”
衣領被攥著往外一拽,險些撞上車框的白山睜開剛才因為害怕下意識閉上的眼。
他眨了眨眼,才想起生氣的伊達說過陣平和研二都很生氣的話。
“有受傷嗎?”
“啊?”白山眨巴眨巴眼,雙手有些緊張的扣著車框皮革,剛才陣平的聲音有點小,他沒怎麽聽清。
正在氣頭上的鬆田黑著臉吼道:“我問你受傷沒有!”
他現在看著白山這副不知所謂的無辜表情就生氣。
白山清輝不知道自己單獨行動容易遇上危險嗎?不知道他們會擔心會著急嗎?
他保證過多少次以後無論做什麽都提前報備,讓他們心裏有數,不至於到時候出了什麽事,連找的方向都不知道。
但白山清輝呢!每次、每次,衝動行事肆無忌憚,就那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是嗎?
白山被鬆田的問題問得一懵,小幅度搖搖頭,聲音也弱了下去,“沒...我沒受傷。”
“去副駕駛,我來開車。”
“...副駕駛?”
白山還處在被嚇懵了手足無措的狀態下,陣平雖然平時也凶一點,但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動真格的吼過他。
本就有些懵的大腦徹底宕機,在鬆田拉開車門的時候,白山還坐在駕駛座上沒有動彈。
鬆田更生氣了,這一路越燒越旺的怒火終於到了臨界點,“我讓你——”
“好了陣平!”
“小陣平,你現在這樣還是別開車了。”萩原和伊達雖然也生氣,但還是能強壓在心裏的。
尤其是萩原,本來就容易對好友心軟,現在看到白山茫然無措、小心翼翼的模樣,終歸還是心軟占了上風。
示意伊達把鬆田拉回去,萩原解開白山的安全帶,將人往副駕駛那邊推了下,“我來開車,清輝你挪到副駕駛。”
白山連忙應聲,著急起身時,腦袋砰的一聲撞上車頂。
伊達和被拽走的鬆田腳步一頓,齊齊扭頭。
鬆田黑著臉又要回去,伊達連忙加重了拽他的力道,“行了行了,先回去,別在這吵!”
“...我沒想跟他吵!”鬆田重重呼出口氣,拍拍伊達的胳膊,“行了,我坐副駕駛。”
“回去也別生氣,心平氣和的。”
“心平氣和?”鬆田指著自己,啞聲吼道:“我跟他心平氣和多少次了?我這輩子的心平氣和都用在他身上!他呢,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你先冷靜點,我們得先聽清輝講明白發生了什麽。”伊達把鬆田摁進副駕駛,自己繞過去坐進駕駛座,“係安全帶。”
“安全帶。”萩原探身到副駕駛,拉著安全帶扣到鎖扣裏。
喀噠一聲,隨著後退,他身上極淡的香水味道也很快從白山鼻尖散去。
“......謝謝。”白山小心道了聲謝,心裏的不安和茫然全都表現在那雙通透漂亮的眼裏。
開車的一路上分外安靜,誰都沒有說話。
這給了白山一點思考的空間,思考為什麽會這樣,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
好吧,歸根到底都是他的錯。
仗著自己可以讀檔,又瞞著好友衝動行事。
對他而言,身邊發生危險就是玩家的專屬劇情,打得過就打,打不過直接讀檔,這都沒問題。
但對好友來說,死就是死,他們擔心自己遇到危險,所以才會著急成這樣。
是他太過分了,他仗著有存檔越發得意忘形,哪怕可以讀檔重來,讀檔前的好友也是會擔心害怕的。
他一直都太自私了,根本配不上他們那麽多的關心和愛護。
白山靠上車窗,看著窗外自己的倒影。
和那麽優秀的好友相比,他實在太幼稚了。
遊戲裏的他已經29歲,但因為遊戲內外時間流速的問題,他的真實年齡仍然是現實裏18歲的年紀。
他沒有真的經曆過大風大浪,也沒什麽進步和成長,所以才會越來越拖累伊達他們。
對了,他還因為自己的冒失,害過陣平、零和景光。
白山呼吸一滯,雙手用力攥緊安全帶。
他怎麽能忘呢,鬆田險些喪命,景光和零暴露了臥底身份,全都是被他害的。
他們當時肯定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完全想不到是他這個所謂的好友害得他們臥底失敗還白白丟了命。
他們要是知道,絕對會憎恨他。
還有他們的家人,那麽優秀的兒子死了,他們會有多傷心,高明哥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弟弟,他會有多傷心。
要好好道歉,好好改正才行......
車停進車庫。
白山鬆開安全帶,深呼吸幾下,心裏重複幾遍要成熟要穩重要懂事後,才開門下車。
沒問題的,他完全可以做到!
視線掃過好友被雨淋濕的頭發和衣服,白山露出溫和淺笑。
“先洗澡吧,淋雨以後很容易感冒的,洗完澡我就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訴你們。”
鬆田餘怒未消,冷哼一聲氣衝衝的離開。
萩原微微皺了下眉,敏銳的觀察力讓他察覺到好友身上有哪不對,但細看卻又沒什麽區別。
他猶豫片刻,覺得還是先私下和小陣平說一聲,別到時候再把清輝給嚇著。
兩人先後離開。
伊達歎了口氣,抬手攬上白山的肩膀,“走吧,你也先去洗個澡。”
“嗯嗯,放心吧。”白山頓了下,認真保證道:“我能照顧好自己的,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