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回頭一看，就看到桂老頭向小平頭伸出了手。
小平頭有點受寵若驚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同他握了一下，說道：“前輩你好。”
老桂嗬嗬一笑，順勢擺出一副前輩的樣子，帶了幾分考校的意味問道：“你是哪年入行的？”
“入行？”小平頭撓撓頭，“應該是1996年。”
“嗯？”老桂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問道：“你哪年生的？”
“1996年啊，我天生就在這行。”小平頭反問了一句，“老前輩你是哪年入門？”
桂老頭有點尷尬地笑笑：“我剛剛進這行六年。看來你是天賦異稟啊，佩服佩服。”
一生下來就能通陰陽的人，他是也聽說過一些。
有些是八字純陰，或者投胎的時候魂魄純淨，也有天生開天眼的，不一而足。
他就是不明白，一個人剛出生，就算能通陰陽，又怎麽接活兒辦事呢？
畢竟做助理陰差，不是躺著玩兒的，經常需要聽從陰差的吩咐跑腿辦事。
這時就聽小平頭道：“也不算天賦異稟，我們家世代都幹這個的，一生下來就有字輩，我爸就是我師父。”
桂老頭頓時肅然起敬，驚道：“原來是世家！”
他聽說過幾個陰差世家，別看人家在陽世的時候都是最低級別的助理，但隻要下到陰世，一輩子幹下來履曆和功勞比很多正式編製的陰差都紮實。
有的在陽世眼睛一閉腿一蹬，直接就帶著幾十萬功德下去，當場直升班頭，權利就大了。
老桂心想，今天算自己運氣好，一定要將這小兄弟好好巴結一下，等自己陽壽一盡，說不定轉正的事還要靠人家幫忙。
他正要說兩句好話，小平頭已靦腆地笑笑，說道：“什麽世家，談不上。我是‘靈’字輩，前輩您是哪一輩的？”
老桂一下有點犯難，他在姓桂氏本家是“文”字輩的，但跟對方說的輩分好像不是一回事。
難道陰差裏還有輩分？
我怎麽不知道？
桂榮不敢亂侃，沒得露怯惹人笑話，隻好謹慎地道：“暫時……暫時還沒有排字。”
小平頭點點頭，問道：“還沒正式入門？”
他們茅山派每年來拜師的很多，大部分是不收的。
有些師父看入眼的，就先收著打雜侍奉，順便考察人性品格。
這種一般叫做外門弟子，不算正式入門的。
三五年後一切都沒有問題，才開香堂請祖師爺和總教見證，收入門牆，由總教那邊錄入名冊，排定輩分。
不過，年紀這麽大的外門弟子他還是頭一次見。
桂榮道：“嗬嗬，對，還沒轉正，暫時沒有進正式編製。”
高歡在前排聽了半天，忽然捏著下巴插嘴道：“我總覺得你們倆聊的不是一回事！”
司機小夥兒道：“我也覺得你倆像是在跨服聊天，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高歡搖搖頭，歎了口氣，掏出手機點開“地府助手”App，然後在“附近同仁”列表裏找到桂榮的頭像，給他發了個私信：我在你前麵。
老桂的iPad發出了水滴提示聲，他下意識劃開看了一眼，然後一臉古怪地看向副駕駛。
這時小平頭也察覺到了羅盤的震動，抬起一看，隻見指針不再轉動，而是筆直地指向副駕駛的位置。
“你才是高歡？！”
“你是高朝奉？！”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高歡先看向小平頭，又看了一眼羅盤，眉頭微皺，右手掐了個手印。
那指針就像失去了某種牽引一般鬆懈下來，在羅盤裏轉了半圈，然後指向北方。
“你找我？”高歡問道。
小平頭喜不自禁地道：“對，找你當個東西。”
高歡想想日子，記起沒兩天就是十五了，當即了然，點頭道：“行，等會再說。”
然後他看向老桂問道：“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辦？”
老桂總算進入了狀態，沉吟一聲道：“挺麻煩的，我看水有源樹有根，這事兒估計根源不再礦場，要到墳上去看一眼。”
“我也是這麽想。”高歡點頭道，“你的任務，你安排吧。”
小平頭瞄到了老桂iPad上的App界麵，才知道這老頭是幹啥的，同時也明白了他倆在說什麽。
當即說道：“你們要查這事兒的話，我可以幫忙。”
老桂和高歡同時點頭道：“行，多謝你了。”
這時司機小夥兒“嘎吱”一聲踩住刹車，向見鬼一樣看向三人，垮著臉道：“你們到底是幹啥的……我怎麽聽著像盜墓的？”
高歡掏了五十塊給他，說道：“就算你送到地方了，我們就在這下。你要願意再等等的話，我辦完事還搭你車回酒店。”
司機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考慮考慮……”
三人便不再磨蹭，同時開門下車，老桂走在最前門，直接鑽進一條小路，向山上而去。
司機將車停到路邊，暫時沒有熄火，也沒有開走，點了根煙，就這麽考慮起來。
……
三人穿過一個村莊，四周安靜得隻剩下他們的腳步聲，甚至能夠聽到附近房屋內傳出的呼嚕和磨牙。
此時桂榮已經收起了平板，從軍大衣的內兜裏掏出一遝紙錢，分開塞進兩邊的口袋。
一根白蠟燭被他捏在手裏，也不知是幹嘛用的。
江湖上各門各派流傳下來，對付鬼怪邪異的法門很多。
要達到某一種效果，往往有成百上千種方法。
有的用畫符有的念咒，有的用法術，有的用手印、用法器、用法陣、儀式祈禱、請神下陰、領仙出馬，甚至下降頭的，養蠱的，養小鬼的。
五花八門的手段太多太多。
而且用的道具也是數不勝數。
當然了，常用的就那幾樣：蠟燭、線香、紙錢、黃紙、木劍等等。
正因為能用到的地方太多，所以老桂掏根蠟燭出來，高歡反倒猜不出他要幹嘛。
老桂對附近的山路貌似很熟，幾乎不用看路，就在樹叢和亂草中間這一跨，那一鑽，不多久便遠遠看到了一座大墳墓。
不過這個“大”也隻是相對而言。
那座墳的墳包足有兩米高，整體用水泥封著，四周還圈了一道高高的圍牆，當門一塊一人多高的黑色石碑。
前後兩邊一共栽了八棵鬆樹，借著月光遠遠看去，一邊森冷之相。
高歡默念一聲：“氣如玄玄，運合靈風，開！”
靈視開啟以後，再看向那座墳墓，已是一片黑氣繚繞，濃鬱之極。
正是黃有才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