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胡姨娘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白雪和彤兒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胡姨娘眼下看著是個好人,但當著一個母親的麵說起過去的傷痛,萬一胡姨娘一個崩潰,又犯了癔症,這可怎麽是好?
胡姨娘的丫鬟卻像是得了什麽可怕的消息,微微顫抖著身子。
胡姨娘的目光看向時天心,像是有什麽東西飛快的閃過,她問:“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就是問問,當年大姐姐的死,是不是有什麽隱情?比如,她是被人害了呢?”
她說話大膽而不避諱,一個重擊接一個重擊,丫鬟們都不知應當用什麽表情才合適。但時天心神情平靜,仿佛問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胡姨娘平靜的神色被打破了。
她說:“天心小姐,慎言,有的話,這府裏是不能夠說的。”
“所以姨娘你才要裝作癔症,假意不知其中隱情,裝聾作啞,才能僥幸活著。卻又日日受著錘心之苦,在女兒的死中走不出來。”她掃了一眼屋裏桌上的東西。
夏家大小姐是早夭,不得入夏家祠堂。胡姨娘就把夏大小姐的牌位擺到屋裏來了,日日供奉,屋裏也是長年殘留著香燭的氣味。桌上還有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兒,撥浪鼓什麽的,可見胡姨娘到現在,心裏還放不下。
這麽多年了,她應該放下了,如此耿耿於懷,放不下,心裏難過,無法釋懷,是不是因為,自己女兒的死有內情,實在冤屈。她不甘心,又沒辦法,隻能這樣包含著憤懣和仇恨,隱忍的活著。
但一刻也不敢忘。
時天心瞧著她,溫和的額開口:“胡姨娘,倘若大姐姐還在世的話,今年也該出嫁了。她比我大一些,應當生的很美。”
胡姨娘微微閉了閉眼,時天心瞧見她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緊,複又鬆開。她看向時天心,道:“天心小姐,妾身什麽都不知道。”
時天心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是麽?那真可惜。”她站起身,狀若無意的拍了拍衣裳,道:“我本以為,倘若這其中真有什麽隱情,或許我還能幫上一些忙。倒不是我要幫胡姨娘,我隻是為大姐姐可惜罷了。”
胡姨娘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時天心招呼彤兒和白雪往外走去,邊走邊道:“今日我還有事,便不再這裏久呆了。胡姨娘這裏沒有炭火,實在太冷了些,倘若姨娘有什麽要與我說的,大可以來芳菲苑找我。芳菲苑有足夠的炭火,也不冷,我想姨娘應當多來芳菲苑坐坐,畢竟……曾經我娘與您,也是很好的。”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回頭,徑自跨出了門去。
胡姨娘沒有看她了,隻是專注的看著自己杯裏的茶。那茶葉是粗糙劣質的茶,還是丫鬟小心的存放起來,隻等著有客人的時候拿出來喝,隻是這院子常年沒有客人。茶水放的久了,屋子裏又潮濕,已經變了味。
丫鬟道:“姨娘……”
胡姨娘輕輕歎了口氣,她道:“天心小姐長大了。”
丫鬟沒有說話。
“我的女兒如果還在……”她喃喃道:“也該長大了。”
“姨娘,現在該怎麽辦呢?”丫鬟小聲問道:“天心小姐找上門來,難免會被少爺發現。”
“天心小姐和少爺之間,必然不死不休。”胡姨娘平靜的垂下眼眸,道:“現在就是時候了。”
走出胡姨娘的院子,白雪和彤兒似乎這才回過神。
“沒料到,胡姨娘看起來好端端的,並沒有什麽癔症。”彤兒道:“奴婢起初聽府裏的人說,胡姨娘什麽人都不認識了,今日一見,分明清楚地很。”
“奴婢也覺得奇怪,”白雪插嘴:“胡姨娘和奴婢心裏想的全然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時天心笑問。
“倒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別人嘴裏說的胡姨娘和這個胡姨娘不是一個。”白雪見四下無人,又湊近時天心悄聲問道:“姑娘起先說,大小姐的死另有隱情,是什麽意思?大小姐該不會是被人害了吧?”
彤兒也緊張兮兮的看向時天心。
高門大戶裏這些事情她們也曾聽過,隻是盟主府相對來說,人口算是比較簡單。這種事情,大家一時半會兒也從未想過。隻是剛才時天心和胡姨娘說話的時候,其中透露的意思,現在回想起來,卻是令人毛骨悚然。
“還不確定呢,別胡說。”時天心道:“此事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剩下的,咱們再看看吧。”
白雪和彤兒連忙噤聲。
時天心心中卻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想,胡姨娘既然沒有否認,那就是夏大小姐的死的確不是意外。而胡姨娘的提醒,似乎也證明了,她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因為顧忌著什麽人。
唯有大房……夏大小姐是在時天元來之後才出事的。以如今時天心對時天元的了解,時天元做出什麽事情她都不意外。
不過如果時天元真的和夏大小姐的死因有關,那時天心就要對這位胡姨娘刮目相看了。能忍下生死血仇,卻又不是依附於時天元而是過的落魄,這絕不是苟延殘喘,而是在等待機會。一旦有了機會,她就會出來複仇,就像自己一樣。
如今,隻需要打聽清楚就行了。
離開盟主府以後,時天心還是照舊去劉府看望劉珍珍。但因為心裏想著胡姨娘的事,時天心在劉家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劉然瞧見她如此,以為時天心是在擔心田家一案牽扯到了柳夢教主。
時天心是在為得罪柳無常而憂心,就道:“近日柳無常忙著自己的事,長老有心削減柳無常的勢力,柳無常無暇顧及田家一案。你倒是不必擔心,”頓了頓,又道:“我反而擔心柳夢教主,聽聞這位教主想來行事無忌,這幾日你出門多帶侍衛,如果可以,不必天天往來劉府,我和叔叔會照顧好田大人。”
時天心回過神,看向劉然。想想第一次見到劉然,劉然對她劍拔弩張的模樣,如今卻是誠心誠意的為她著想,人與人的緣分便是如此奇妙,想想也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