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邪祟

先前聽衝虛道長說有邪祟一事,她本來就有些害怕。這會兒,見無緣無故的,鈴鐺自己響了起來,更是害怕。隻覺得院子裏冷嗖嗖的。

今日天氣本就奇怪,黑雲沉沉,院子裏點燃了道童點著的細香,煙氣繚繞,卻越發顯得鬼氣森森。下人們不由得都靠近站了一點,就連彤兒和白雪,都覺得後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群後,胡姨娘忍不住握緊拳頭,隻覺得掌心之間黏糊糊的,她實在太緊張,留了太多汗。然而她心頭終究不安,又朝著時天心的方向看去。

便見時天心站在夏江身側,神情仍然平靜又溫柔,不知是不是點燃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胡姨娘覺得,女孩子漆黑的眼睛裏,好似也燃著一團火,她不激烈,不衝動,靜靜的燃燒著。

然後把一切都燃燒殆盡。

鈴鐺聲沒有停下來,而是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於此同時,平地裏,忽然起了一陣風。但這風好似也是有規矩的,起了一陣子,又停了下來。

衝虛道長已經鬆了手,那把銅錢劍,卻並沒有倒下,而是顫巍巍的,立了起來。

周圍又是一陣驚呼。

銅錢劍是驅邪的寶物,能夠斬妖除魔。這會兒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立了起來,是不是說明,府裏真的有邪祟?

這下子,夏江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時天心卻在心裏歎了口氣。

沒有兩下子,衝虛道長怎敢連當今天子都敢欺瞞,這一手變戲法,可謂出神入化。

下一刻,那把銅錢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指向時天心,猛地直衝過來!

所有人都驚呼一聲,尚未來得及反應,夏老夫人更是險些暈倒。

然而時天心卻是穩穩的站著,劍尖在她鼻尖處停下,雖然銅錢劍不比佩劍鋒利,但這樣的變故事發突然,她也沒有絲毫動容。仍舊噙著微笑,麵上一絲驚惶也無。

衝虛道長目光一怔,來之前,他已經知曉了不少時天心小姐的事情。在考場上驚馬卻仍舊將騎射一行比完,可見此女心性堅韌,並不是普通嬌小姐那般好對付。但今日事又與騎射不同,就算時天心不嚇得花容失色,也該表現出驚詫。

但是她沒有。

女孩子脊背挺得筆直,如一棵還未長成的數,纖細柔弱,卻又狂風暴雨也難以撼動的決心。

她甚至順著衝虛道長的目光看過來,對著衝虛道長點了點頭。

一瞬間,衝虛道長的後背頓時爬滿涼意,雖然今日是要給時天心小姐安排一個邪祟的名聲,但這一刻,衝虛道長忍不住迷惑起來,他甚至真的覺得也許時天心小姐真是有幾分邪氣。她已經鎮靜的不似常人。

夏江終於反應過來,眉頭一皺,道:“道長,這是何意?”

那銅錢劍仍舊虛浮著,劍尖也指著時天心毫不動彈。時天蘭捂住嘴,小聲道:“這把劍指著天心姐姐,莫非……莫非,天心姐姐就是邪祟麽?!”

“住口!”夏老夫人眉眼一厲:“天蘭,怎可平白汙蔑你姐姐名聲!”

時天蘭委屈的往時天元身後躲了躲,時天元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盧氏看著時天元兄妹如此,心中疑惑,時天元兄妹看時天心不順眼,勢必要對付時天心的。但今日衝虛道長是長老下令尋來,而且院子裏這些動靜,也實在太古怪了些。沒有風鈴鐺也平白響起,還有那把劍,自己站起來指向時天心。盧氏眼裏就帶了幾分忌諱。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若是單單隻聽衝虛道長的名號,自然旁人不會全然相信衝虛道長真能驅邪。但在他做了一列事情之後,眾人便忍不住覺得,這衝虛道長的能耐並非全是吹噓。

衝虛道長伸出手,銅錢劍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立刻“嗖”的一聲飛回他手中。就像是有了生命,而非一個死物。周圍的人噤若寒蟬,衝虛道長對夏江道:“夏盟主……這……”

夏江道:“道長有話但說無妨。”

“本來驅邪一事,倒也不必那麽簡單。但因為潛伏在貴府的邪物倒還未生成,所以極好分辨。就是……”他看向時天心,目光裏含了幾分猶豫和遲疑。這目光落在院子裏其他人的眼中,立刻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道長,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夏老夫人問。

“府上這位小姐,就是邪祟的宿主了。”衝虛道長看向時天心。

這下子,院子裏裏的奴仆下人,全都朝時天心看來。時天心分辨得出那些目光裏,有畏懼厭惡的,也有避之如瘟疫的。

雖然提前已經同彤兒打好了招呼,這會兒一聽這老道開口就汙蔑時天心,彤兒忍不住維護道:“胡說!我們姑娘怎麽會與邪祟有關,你分明是血口噴人!”

“彤兒。”時天心對她搖了搖頭,又對夏老夫人歉疚道:“我的丫鬟護主心切,還望老夫人不要責怪。”

“無妨。”夏老夫人道。

時天元看在眼裏,眉頭機不可見的一皺。這都什麽時候了,時天心都被指著鼻子說邪祟,她居然還有心思管自己的丫鬟。還真以為她能平安脫身,這不是什小事?

正想到這頭,卻聽到衝虛道長的聲音響起:“這位少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佛門淨地裏,並非生不出汙穢。相反,許多人墮入空門,六根未淨,反而容易引發心魔,此刻邪祟趁虛而入,便讓生人為其宿主。不過佛門淨地,便是有邪祟,也不敢出來作惡,無非是藏在宿主體內,伺機而動。一旦出了佛門,來到市井,邪祟便可無限生長。”

時天哲仍舊不信:“好的不好的都被你說了,你一張嘴說了算,我們信不信又有什麽關係?”

“貧道並非心口開口,被邪祟產生,最可能表現出來的便是性情大變,判若兩人。俗話說,人的性情不會一朝一夕就變化的翻天覆地,便是性情變了,過去的習性和本質還會留存舊時模樣。這位小姐,是否可是性情巨變,同從前大不一樣?”

這話一說,院子裏的人再次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