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揭開

這一招,衝虛道長用過無數次,也得手了無數次,沒有一次失敗的。對於接下來應當怎麽做,他也早就爛熟於心。而今日時天心接下來的動靜,卻不在他的計劃裏。

還沒來得及反應,女童的聲音更大的爆發出來,幾乎顯得刺耳了。

“嗚嗚——嗚嗚”,和著天上的黑雲,和著燃著香燭的道台,格外詭異。

時天元摟緊了時天蘭,時天蘭已經嚇得鑽到了她的懷裏。方才還有些害怕,這會兒時天元卻不害怕了,一想到接下來時天心就要被當著邪物,人人棄之如敝履,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又在心中感歎著,衝虛道長這唬人的本事果然還是有一些,難怪敢進武林盟當著長老的麵也不怯場。自家大姐有這麽一號能人,也真是難得。

這麽一想,她便去看衝虛道長,誰知道一看衝虛道長,隻見他並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反而像是愣住了似的,直勾勾的盯著時天心,甚至後退了一步。

時天元眉頭一皺,雖然說要做的真實些,但一個高人,這時候不應當顯得正氣凜然挺身而出,方有風範麽?衝虛道長這一下可做的不好。

再看時天心,她吹著腦袋,跌跌撞撞的走動起來。不知道要走到哪裏,腳步踉踉蹌蹌,夏家的人都不敢近前,唯有芳菲苑的幾個丫鬟。清風明月嚇得手足無措,彤兒卻是追上去,和白雪急喚道:“姑娘!”

時天心到底沒把完整的計劃告訴她們,白雪她們雖然按照時天心所說的準備好,卻不知到底如何發展。這會兒看時天心如此,一下子慌了神。白雪道:“我們姑娘不是鬼,絕對不是!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比姑娘心腸更好的人了,怎麽會是邪物?”

“就是!一定是這道士在其中動了手腳!”彤兒心中一動,“你到底是怎麽害的我們姑娘如此模樣的!”

時天元對夏老夫人道:“奶奶,天心妹妹性子軟和,縱的芳菲苑的丫鬟們都不知天高地厚了起來。”

夏老夫人搖頭:“天心丫頭的確太縱著丫鬟了,主子跟前也敢放肆。”

“不是,老夫人!”彤兒哭著跪倒在夏老夫人麵前,“奴婢怎麽樣都沒關係,可是姑娘真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她呀!”

“真是實在太沒規矩了。”時天元失望的道:“嬤嬤,把這兩個丫鬟帶下去吧,心兒不忍心教導她們,我這個做哥哥的,也隻好代勞了。”

清風和明月眼皮子狠狠一跳,自家姑娘這會兒剛剛出事,時天元就迫不及待的要發作姑娘的身邊人了?這也太過分了!

夏老夫人也不著痕跡的看了時天元一眼。

“行了,教導丫鬟的事不急於一時。”夏老夫人道:“先等天心丫頭的事弄好才說。”

那女童的聲音卻愈發清晰起來,開始隻是含糊的哭聲,漸漸的,哭聲裏似乎帶了些話語。再然後,像是剝落的塵埃,露出裏頭的磚牆,那聲音漸漸回響起來。

“爹!”

女童的聲音在叫爹。

夏江一怔,在聽到這一聲爹的叫喊聲時,他的心裏,浮起了一絲奇異的熟悉感。這熟悉感令他沒有再麵對時天心的時候露出忌憚的神情,反而朝時天心走了兩步。

時天心低著頭,那女童的哭聲像是從她嘴裏傳來,又像是近在人的耳邊。

衝虛道長忍不住又後退兩步,方才做法時候的得意早就一掃而光,他未曾遇到過這種境況,此刻心裏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慌,還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人群裏的胡姨娘,卻是忽然驚叫一聲,她站在角落,這一呼,惹得幾人朝她看來,再看的時候,卻見胡姨娘跌跌撞撞的朝時天心跑去,跑到時天心麵前的時候,又像是不敢近前,卻是又哭又笑,道:“月兒,我的月兒……”

月兒?月兒是誰?

這個名字太陌生,聽到的人都是不解。

時天元心中卻是“咯噔”一下,忍不住道:“怎麽把胡姨娘叫出來了?胡姨娘莫不是在這時候犯癔症了吧,快把她帶回房去,別讓她衝撞了道長驅邪。”

可是胡姨娘根本沒給時天元叫人的機會,已經轉頭看向夏江,眼淚滾滾而下:“老爺,你不記得了嗎?這是月兒的聲音,月兒的聲音啊!您的長女月兒啊!”

夏江一怔,靈台猛地清明。

是了,他就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是他的長女,那個早早就去了的夏月兒!

時天元怔住,這麽多年,胡姨娘鮮少出院子,若非逢年過節,時天元都想不起府上還有這麽個人。

時天元道:“胡姨娘準是想到月兒了,父親,還是把胡姨娘送回房去吧。”

“少爺,”胡姨娘轉過頭,慘然笑道:“妾身沒有瘋,妾身自己女兒的聲音,如何聽不出來,老爺,”她癡癡的喊,“你聽,大小姐在叫爹呢。”她說最後一句話的聲音,語氣溫柔,唇角含笑,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時天元突然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那女童的聲音仍舊叫著“爹”,時遠時近,像是從時天心嘴裏叫出來,又不像是。

時天元強忍住心中的不安,道:“父親,我看胡姨娘準是犯病了……”

“她沒有犯病……”夏江打斷她的話:“這就是月兒的聲音。”

時天元說不出話來了。

夏江愣愣的看著時天心,腦海裏浮現起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機靈的聲音早就從他腦海裏淡去,隻留下了一團模糊的影子。從刻意的不去記起到時間長久以後的淡忘,夏江自己都記不清了。

但沒想到,會在此刻再次聽到小姑娘的聲音。

胡姨娘說的沒錯,那是夏月兒的聲音。

夏江的神色太過鄭重,讓時天元也忍不住後退一步。

罷了,她勉強笑道:“這怎麽可能……”

她笑不出來了,她看見衝虛道長已經躲的時天心遠遠地,眉目間的驚慌不似作偽。

怎麽……這不是……一出戲麽?

見夏江走過來,沒有抬頭的時天心的嘴裏,女童的聲音突然收住,她道:“爹,月兒好疼啊,月兒被人害死了,月兒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