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女童

“其實誰願意這麽折騰孩子,”時天元又道:“隻是若是心兒真的有什麽不對,日後害了夏家,害了府上上上下下,還有小輩們……可不是什麽好事。”

一聽到危害夏家,夏老夫人也有些動容。她問衝虛道長:“以道長所看,還要如何驅邪?倘若為我這孫女驅邪,會不會傷害到她?”

“不會的。”衝虛道長道:“隻是驅邪過後,天心小姐須得在佛門淨地養上一段時間,不得見外人。邪祟雖然眼下看不出來,但驅邪過後,天心小姐身上會產生一些遺留的病症,比如身子虛弱一類。需要好好養著。”

“天心丫頭,”夏老夫人問:“既然無甚麽大礙,你便讓衝虛道長為你驅邪吧?”

時天心頷首,轉向夏江,問:“父親也同意麽?”

夏江盯著時天心。他並不全然信任衝虛道長,但時天心的種種奇怪,卻也完全說不通。他的確感覺到時天心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就連微薄的血脈聯係,仿佛現在也不見了。

他狠下心腸,道:“對你沒有傷害,你便去吧。”

“好。”時天心頷首,仿佛對夏江的決定沒有任何不滿,但低下頭的一瞬間,夏江似乎看見了她眼底的失望。一時間夏江的心裏生出了後悔,後悔是不是答應了衝虛道長為時天心驅邪,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時天心道:“衝虛道長,請吧。”

她反客為主,絲毫沒有麵對未知東西的恐懼,反而從容的像是去赴宴一般,令衝虛道長也愣了一愣。

衝虛道長道:“天心小姐,請。”

時天心就要往那頭走,彤兒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時天心回過頭看了一眼,彤兒便又依依不舍的鬆開手,眼眶裏包著一汪眼淚。

她總不放心。

衝虛道長領著時天心走到繃著線的四方柱子之間,讓時天心手握著一麵鈴鐺。他自己則走到道台麵前,道童將準備好的活雞奉上,衝虛道長的劍尖劃開雞的脖子,一線血迸濺出來。

“啊呀!”院子裏的小丫鬟們都嚇得轉過身捂住眼睛。正在此時,黑霧越濃,幾乎到了夜裏,陰慘慘的。

時天元不由得把時天蘭往身邊拉了一點,往後站了站。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眼下院子裏鬼氣森森的模樣,倒是真的令她也有些發毛。

人群裏,胡姨娘站著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直直的盯著時天心。

從開始到現在,時天心一直都是被動的。這讓胡姨娘的心裏也生出些不確定。她把所有的寶都押在時天心身上,時天心雖然與她說了自己的計劃,但胡姨娘還是覺得,這有些冒險,而且當著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騙人,未免太難。

但時天心很篤定,胡姨娘也沒有辦法。她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報仇的,為了配合時天心將這樁戲演好,她也下定決心。要付出最大的代價,倘若時天心失敗了……倘若……正在這時,她的目光在空中與時天心交錯了一下。

黑霧下,女孩子的眸光明亮溫柔,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一瞬間,胡姨娘就安靜下來。

還不到心急的時候,還不到……

衝虛道長在做法。

旁人看來,他的舉動高深莫測,一派高人風範。

衝虛道長不禁有些得意。每當他在“做法”的時候,望著那些平日裏人人都要仰望的權貴,深信不疑的,帶著希望的目光看著自己,指望自己給他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時候,衝虛道長都很得意。他能將這些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他的本事。

不過今日的女孩子,是他遇到過的,最不得不慎重以待的人。

她好像沒有心魔,從容的站著,麵對自己的行為,甚至還帶了一絲興味,這讓衝虛道長覺得受到了侮辱。也許時天心是個不信鬼神之人,才能這般從容。

時天心看到了衝虛道長一閃而過的惱意。

衝虛道長將雞血抹在桃木劍上,四麵黃色的符紙在他的經文中,“蹭”的一下直直立起,將時天心包圍起來!

這場麵,已經是十足詭異。

而那仙風道骨的道人,手指桃木劍,突然爆喝一聲,往時天心身前刺去!

木劍並沒有刺入身體,而在身體前一指的地方停下來,但衝虛道長的身子一震,仿佛虛空刺入了什麽東西,發出一聲金石碰撞的聲音。

那已經被放了血雞,突然啼叫起來。

院子裏的人嚇得跪作一團,這下子,連夏江心裏都信了幾分。

衝虛道長手裏不知抓著一團什麽東西,又是一聲爆喝:“妖孽出來!”手一揚,一大團糯米混著不知名的東西灑了下來。

那糯米間,似乎還有別的,時天心下意識的緊閉口鼻,後退一步。

然而立刻,她的鼻腔,嘴角都開始流血了。

她心裏冷冷一哂,這就是衝虛道長的把戲!

要做出邪祟的樣子,自然看起來要像個邪祟,這糯米裏不知混了什麽藥粉,令她形容恐怖。或許還能令她神誌不清,但她因閉了口鼻,沒有吸入,不知如何。

陰慘慘的夜色裏,時天心身穿素衣,白麵黑發,耳鼻口流血,形容厲鬼。當即嚇得一院子裏人連滾帶爬。

時天蘭尖叫一聲“鬼啊!”夏家人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衝虛道長心中得意,想要看看女孩子驚慌失措的眼神。

一看之下就愣住了。

幽暗的燭火下,時天心對他粲然一笑。

可現模樣實在算不得可愛,反而可怕。

時天心冷笑,邪祟自然是邪祟,但卻不是他們想的那個邪祟,這個邪祟,能要了時天元的命!

院子裏,突然爆出了一陣女童的啼哭。

巨大的,仿佛回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女童的啼哭聲乍然間響起在院子裏,眾人都嚇了一跳。有的膽子小一點的丫鬟直接哭出聲來。

時天心卻是垂著頭,就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但又偏偏保持著直立的身子。

這動靜讓衝虛道長也嚇了一跳,他的這出戲裏,可沒有這麽一出。按道理,糯米裏混了藥,能讓人暫且的失去理智,時天心隻要保持著這幅麵目,足夠嚇人,她所做的一切難以理解的事,就都能解釋為“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