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介意嗎◎

“喂!別睡了, 趕快給老子起來,我知道你躲在裏麵!”

半夢半醒間楚清河聽到有人在外麵砸門,殘存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楚清河掙紮著爬起來, 雙眼迷蒙地看著被對方敲得震天響的門板。

誰啊。

楚清河毫無防備的打開房門。

站在門口的是個身形高壯,皮膚黝黑的大漢, 看上去頗為不好惹,楚清河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友善地問了一句:“請問你找誰?”

“你誰啊?”壯漢顯然喝醉了,一開口就飄出一股極為濃鬱的酒味,他表情不耐地推了楚清河一把, 跌跌撞撞地闖入他的房間。

“請你出去!”楚清河眉頭微微皺起, 哪怕他涵養再怎麽好, 也無法容忍這樣一個喝的伶仃大醉的人在自己房間裏撒野。

對方無視了楚清河的威脅,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鋪上,老舊的鐵床頓時爆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顯然它已經無法承受更大壓力了。

“出去?我為什麽要出去?這是我的房間,是我的地盤, 該出去的是你才對!”男人混沌的眼球中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狡黠,顯然他隻是在借酒裝瘋。

但就算是他在裝瘋, 對方肯定葉不敢拿他怎麽樣, 看他細胳膊細腿的,肯定沒有多少能耐。

至於超凡者?男人並沒有考慮這個可能性。

超凡者都是上等人,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種髒臭的貧民窟?這裏的人都拚了命想要往外爬,城裏的人幹嘛放著舒服日子不過來這體驗生活?

這也是男人敢做出這種欺淩弱小的根本因素。

雖然他這一身肌肉是通過科技手段得來的, 但看著還是非常唬人的, 何況他本身也有不俗的格鬥實力, 尋常人碰上他也隻能認栽。

正當他以為自己今晚可以舒服的睡上一覺時,楚清河開口了:“請你離開,我不想再重複一次。”

男人翻了個身,對此充耳不聞。

楚清河又重複道:“離開,別怪我動手。”

嘖,真煩。這人怎麽這麽沒眼力見,明明在地上躺一晚就好了,非要惹他不快,正好,他今天心氣不順,就拿他當出氣筒吧。

男人“騰”的一下站起身,麵色陰沉地朝楚清河走來。

他用力推搡著楚清河的肩膀,語氣不善道:“小子,你很狂啊!你知道我是誰嗎,敢跟我……”

話音未落,他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四肢似是漂浮在雲端,這種無法落地的感覺讓他無比恐慌。

“砰!”還不等他做出行動,他就重重地摔在地上,男人神色怔鬆看著泛黃的天花板,直至這一刻,他都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別再過來了。”說罷,楚清河就打算關上大門。

男人眼疾手快,立即用腿擋住門板。

“小兔崽子!暗算我!”他認為剛才的事情隻是一次意外,隻是因為他還沒有徹底醒酒,所以對方才能偷襲得手,現在他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肯定不會再吃虧,

下一秒,他的身體又一次飛出去了。

他被丟到了走廊上,躺在冰冷而又肮髒的地麵上。

楚清河原本不想出手傷人,但他算是看出來了,若是不給這家夥一次徹徹底底的教訓,他是不會放棄的。

這下應該可以了吧?

即便他刻意收斂了力道,但對於普通人來說,超凡者的力量還是極為恐怖的,他甚至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響。

誰知男人吐掉血沫,又一次朝著他的方向衝了過來。

“我還不信了!”

他提起拳頭,正欲往楚清河臉上招呼,楚清河隻是微微眯起雙眼,深黑色的眼瞳中似是劃過一道詭異的亮彩。

但還不等他出手,一道燦若火焰的身影就闖入了他的視線,冷亦的動作矯健而又迅猛,僅僅是毫無花俏套路的一記直拳,就把男人打的幾欲昏死。

“白渺……”楚清河怔怔地看著冷亦,也不知這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剛才的一瞬他竟然又一次在這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了屬於冷亦的影子。

他見過冷亦出手,雖然隻有一次,但那晚的場景卻一直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腦中,她當晚的動作,表情,神態,成了他日後不斷回味的素材。

經過這兩年多的時間,他已經將冷亦徹底融入自己的腦海中了,可以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冷亦。

但正是因為了解,所以他才不敢枉下判斷,因為她他害怕,害怕直覺隻是在蒙騙他,害怕自己隻是因為太過思念對方而產生了幻想。

盡管心中的聲音一直在叫囂著,快上去,快抱住她,但他還是遲遲不敢行動。

冷亦看著癱軟如泥的男人,語氣冰冷道:“對付這種惡棍,不需要手下留情。”

她又朝著楚清河做出一個跟上的手勢:“跟我走吧,鬧出這麽大動靜,你也沒辦法繼續在這裏住下去了。”

楚清河連忙跟上冷亦,看著那頭搖曳的火紅色秀發,他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衝動,似是有一種莫名的感情正在心中迅速滋生。

不行,想什麽呢!她可是哥哥的女朋友!楚清河因自己剛才產生的陰暗想法而感到萬分愧疚。

哪怕一些動作和習慣和冷亦很像,但她終究不是冷亦,因為冷亦,已經死了啊……

想到這裏,楚清河隻能苦笑。

冷亦把楚清河帶到旅店門口,作勢要給楚清越打電話。

“等一下!”楚清河連忙攔住她,“我現在還不能回去!”

“為什麽?”冷亦不解的看向他。

楚清河也不知道是否要將這件事告訴冷亦,畢竟此事關係重大,她雖然是哥哥的女朋友,但畢竟是個外人,而且,他也不想讓冷亦卷入更大的麻煩中。

“算了……帶我回去吧。”楚清河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冷亦放下手機,表情平靜地看著他:“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或許是因為她的語氣太過溫和,在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珠時,楚清河便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困擾說了出來。

他告訴冷亦,自己是為了逃避結婚才想到這個下下策,他也明白自己這麽做很幼稚,但他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不這麽做,哥哥就不會看到我的決心,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聽到這裏,冷亦語氣稍稍放緩了一些:“這件事,你們倆有沒有麵對麵的好好談過。”

楚清河苦笑道:“當然,隻是我哥對於這件事的態度非常強硬,雖然我已經明確表達了我的想法,但他始終認為,隻要結婚就能改變一切。”

冷亦大概知道為什麽向來疼愛弟弟的楚清越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部分是為了鞏固權勢,剩下的部分則是因為她。

見冷亦陷入沉默,楚清河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所不妥。

他怎麽能在她麵前說哥哥的壞話?

楚清河連忙解釋道:“其實我哥一直待我很好,就是在這件事上格外固執,但我也能夠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隻是希望我能早日走出那段感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走出來的。”

冷亦不解的問:“為什麽?她有那麽好嗎?值得你記掛兩年?”

她雖然盡力扮演完美情人的角色,但演出畢竟是演出,不是真情流露,這樣的感情,又怎麽值得楚清河記掛到現在?

楚清河勾起一道憨傻的笑容:“你不懂,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哪怕她當時騙了我,可我還是認為,她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如果她能騙我一輩子就好了……”

楚清河後麵的話音變得越來越微弱,他慢慢低下頭,感覺眼眶中忽而湧上了溫熱潮濕的淚滴。

“對不起,提到了你的傷心事。”冷亦向楚清河遞去一塊手帕。

楚清河沒有接過手帕,啞聲道:“我沒關係。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兩年多了。”

冷亦:“可是兩年時間也沒有讓你走出來。你哥說的對,你不該沉浸在過去,你應該開啟新生活,楚清河,忘了她吧……”

楚清河猛地抬起頭,明明是兩張截然不同的臉,但在此刻卻異常地重疊在一起,尤其是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楚清河感覺仿佛看到冷亦正在和自己告別。

為什麽?為什麽他又會產生這種莫名的感覺,之前是意外,那麽這次呢?這個晚上他都不知道到底經曆過幾次意外了。

楚清河有很多話想問,但在此刻他卻沒能問出口,隻是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謝謝你,但是否要走出來,是由我來決定。我不想忘記她,並不是因為想要逃避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隻是覺得,如果我忘了她,那世界上還有幾個人會記得她呢?隻要我還記得她,那麽她就永遠活在我心中……”

“真是個笨蛋。”冷亦低聲道,她抬起雙臂,忍不住將楚清河抱在懷中。

楚清河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搞蒙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冷亦,聞到對方身上傳那種混合著煙草的冷香,楚清河感覺自己的神智都出現了恍惚。

與此同時,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開始在心中瘋狂發酵。

或許這一切不是巧合?他之所以會對眼前這個人感到熟悉,是因為對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冷亦。

“冷亦……”楚清河低聲呼喚她的名字。

“嗯。我在。”話音落地的那一刻,冷亦也變回自己原本的模樣。

“冷亦……”看到眼前飛揚的黑發楚清河終是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抱著冷亦的雙臂開始出現小幅度的顫動,眼淚隨著身體的顫動慢慢流淌而出。

楚清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今天晚上的經曆實在太過夢幻,他甚至懷疑,這一切隻是一場美妙的夢境。

“冷亦!冷亦!”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冷亦的名字,像是對待失而複得的珍寶,他用力地抱著冷亦,甚至感覺到了幾分窒息但痛楚。

楚清越站在陰影中,神情晦澀地看著眼前一幕。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麵對他們,是開心,悲傷,還是恐懼?

他已經用盡手段,但卻還是無法阻止他們相認,如果剛才在選擇方向的時候,他沒有猶豫不決……或許現在的結局會變得不一樣吧。

但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辦法再阻攔他們,他隻能像個局外人一樣,默默站在一旁守望。

腳下的陰影不知何時冒出頭來,恍若實質的幽影朝著楚清河和冷亦的方向迅速爬行,如同潛藏在樹叢中的巨蟒。但影子隻是慢慢地環上楚清河和冷亦的影子,並沒有再做出其他越軌的舉動。

他不敢麵對楚清河,也隻能用影子,去替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楚清河忐忑地推開緊閉的書房大門。

作為受害者,他本該不用這麽畏畏縮縮,但這次離家出走確實是他的不對,因為此,他給楚家還有哥哥都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所以於情於理,楚清河都覺得自己應該先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但話音未落,就聽楚清越說:“對不起,清河。冷亦其實早就回來了,這兩年來我一直瞞著你,還讓你陷入了痛苦之中,以後我不會逼迫你結婚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楚清河愣了一瞬:“淺川家那邊呢?”

楚清越:“淺川家那邊我自會說明,你不用擔心。”說罷,他抬起頭來,眼神複雜地看著楚清河,“你就沒有別的想和我說的嗎?”

楚清河無奈地笑了笑:“老實說,我應該恨你的,但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一切都不重要了,隻要她能回來,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

楚清越:“你不怨我嗎?”

楚清河:“當然怨!但我更怨自己,我想指責你的,可我想到小時候,你為了照顧我東奔西走,長大後,你對我處處關照,我就沒辦法怨你!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的家人,你讓我怎麽怨你!所以哥,此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不會再提起,至於冷亦那邊……我沒有資格阻攔她和別人交往,所以我不會要求你離開。”

楚清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不介意嗎?”

楚清河反問:“你不是也不介意這些嗎?我有什麽不可以?”